”
云霞鋪過蓬萊,西王母自宮殿之中快步走出,看見瑤池百花盛開,百鳥爭鳴。
“好,好!”西王母看著天邊的云霞,難掩眼中的激動,“命人迎回束臺上神,共商我神族大業!”
一切所有的聲音都傳不到樊淵,束臺只是抬著頭,看著半空中的那人緩緩落下,紛飛的衣擺像是一塊綿軟的云。
束臺飛快的朝他跑去,將他小心的納入懷中。他看起來手足無措,一遍一遍的用法術去修復殷晚的傷口
“你疼不疼,疼不疼啊?”
殷晚沒能說話,他的視線里都是束臺,他眼睜睜看著束臺的滿頭青絲,一寸一寸的變為白發,眼中的希翼一點一點剝落,露出絕望的,痛苦的底色。
那你呢,殷晚想要問他,你疼不疼,你的心疼不疼?
殷晚的心里,那些不甘和報復的快意都已經褪去,他眼里只看得見束臺,只剩下滿心的不忍。
“束臺···”殷晚氣若游絲,他勉強的抬起頭,捻了一縷束臺的白發,眼角的淚珠順著留下來,藏進鬢發里。
“我本以為···我可以叫你永遠開心,我本以為···我永遠不會叫你難過的。”
他看著束臺,已經沒有心力去思考別的了,他只看著眼前的人,眼中滿是濃重的不舍。
“殷晚,殷晚,你別···別···”束臺說不出成句子的話,他眼中惶惶,只緊緊的抓著殷晚。
殷晚想安慰他,想親吻他,想告訴他自己不會走,可是他不能了,他做不到了。
束臺懷抱著殷晚,不過瞬間,殷晚的身體便如琉璃一般紛紛破碎消失,束臺慌亂的伸手去抓,卻兩手空空什麼都留不住。
倏忽之間,什麼都消失不見,束臺懷里,只留下他為殷晚雕刻的那枚簪子。
束臺癱坐在地上,白發披散了滿身,他手里拿著那枚簪子,眼淚順著臉頰落下。
樊淵下起了雪,紛飛的大雪像十二月的不盡樹的落葉。潔白的雪自樊淵無盡的黑暗中飄落而來,落在束臺的白發上,落在束臺的紅衫上。寂寂樊淵,束臺終于還是失去了他的殷晚,寂寂人間,束臺終于又只剩一個人。
第41章
九殷自混沌之中醒來,天邊的云霞已經散去,他起身,攏了攏輕薄的云衫,站在窗前。
身后的桌子上是河洛,河洛見他醒來,十分緊張,問道:“如何?”
九殷背對著他,道:“因果已了。”
河洛長長的舒出一口氣,“那便好那便好,再遲一些,我們便瞞不過法則了,到時候法則啟動,束臺怕是連命都要丟掉。”
九殷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河洛猶猶豫豫的問道:“束臺他···是不是很傷心啊?”
九殷沒有回答,反而淡淡道:“萬年前,你還分不出喜怒哀樂,每日只知道演算。現下,你倒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河洛笑了兩聲,“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萬物有靈,萬物有情,聽得多見得多,便也懂得一些。”
“還是不要學的好。”九殷聲音淡淡的。
“為什麼?”河洛問道:“束臺同我說,只會演算我就只是石頭,學一學什麼是情沒有壞處的。”
九殷沉默了很久,道:“他現在,大約不會這樣覺得了。”
河洛啞然,他不再提束臺,轉而問起了殷晚,“殷晚怎麼樣,你們已經合并了嗎?”
“他在沉睡。”九殷說了一句便住了嘴。
“這不是正好嗎?趁著這個時候與他合并,也好叫你們快些融合。”
九殷沒有說話,河洛從他的沉默里琢磨出一些東西,問道:“你不想與他合并?”
九殷聲音淡淡的,“我討厭他。”
河洛有些無語,同一個魂魄,有什麼可討厭的呢?
河洛無法,也不同他說話了,只小聲念叨,“也不知道束臺知道了你做的事,會不會殺上天庭來同你對峙。”
九殷緊捏著手心里的黑色棋子,始終沉默著。
一望無際的忘川邊,一個紅衣白發的身影緩緩的行走,緩緩踏上奈何橋。
孟婆倚在橋邊的一塊石頭上休息,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面上帶著一抹笑意。
束臺輕輕碰了碰她,孟婆醒過來,見是束臺,忙起身向他行禮。
“不必多禮。”束臺的聲音同往常有些不一樣,他的聲音平靜緩慢,不似從前熱烈。
孟婆抬起眼看他,只見束臺身著廣袖長袍,層層疊疊的衣衫裹著挺拔消瘦的身軀,他的長發已然雪白,挽了一支通體墨色的簪子,松松的散在紅衫之上。
“上神···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孟婆道:“您同從前,大不相同。”
束臺沒有說話,他抄著手,望向緩緩流動的忘川,目光很空很遠。
“我來找閻羅。”束臺聲音平靜。
孟婆便不再多問,親自領著束臺去了閻羅殿。
閻羅依舊一襲青衣,平常書生的打扮,像是在等束臺一樣。
束臺看他一眼,“你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麼?”
閻羅躬身道:“略微揣測一二。”
閻羅領著束臺進了內殿,捧出一個匣子,匣子打開,是一顆流光溢彩的珠子,這珠子便記錄了殷晚短短二十載的光陰。
束臺一眼不發的看,二十載的光陰在神的眼中不過彈指一揮間,卻承載了一個凡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