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晚沉吟片刻,道:“就從太子長琴說起吧,一切的事情不都是從他開始的嗎。”
“從他開始?”束臺搖搖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不是這樣的。”
許是被關了太多年,束臺回憶這些事的時候,還有些費勁。
“太子長琴身份尊貴,在當時的天庭,玉帝的權柄尚不及他。他往凡間去了一趟,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神族當然不肯罷休。他們找到了我,希望我來查明這件事。”束臺道:“一查之下,才發現,何止是太子長琴,這麼多年,不明不白死了的神族不知幾許。只是因為神離群索居,所以相互之間都不大知曉。”
“小謝說太子長琴是在下凡歷劫的時候出的事,”殷晚問道:“神也要歷劫的嗎?”
束臺眼眸復雜:“神自然是不用歷劫的,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神族之間忽然流傳著一種傳說,說凡是經過三次大戰的神,殺孽太重,天道不容,要被清算掉。但凡是神,少有沒有參加過三次大戰的,這簡直就是在說,天道要將神族滅族。神族找上三十三重天,三皇五帝依舊不出面,像是默認了這種說話。”
束臺撐著頭,慢慢回憶,“于是神族想了一個法子,放棄神體,下凡轉世,歷劫成仙。仙想修成神千難萬難,神想變成仙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不過是放棄神體,總好過沒了命。”
“故事說到這里,是不是該有個‘但是’了?”殷晚給束臺到了一杯茶。
束臺笑了笑,“但是,”他眼中的笑意收斂起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最開始,確實有一些神成功的變成了仙,受封于天庭,得有一席之地。
可漸漸的,矛盾就凸顯出來了。這些神族出身的仙人,尊貴慣了,不服天庭管教,也不與一般的仙人交游,人把自己當做神。那些凡人千難萬難修煉成仙的人,瞧不上自恃身份的仙人,兩方的矛盾越來越尖銳。”
殷晚明白,這就像朝堂,世家子和寒門子,總是水火不容的。
“但那個時候,這還不是主要的問題。”束臺道:“越來越多的神轉世成仙,早前對這法子有顧慮的也都慢慢放了心。可是好景不長,下凡的神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飛升失敗,有的不留神入了魔,有的被妖吞噬,還有的歷了情劫,修為盡毀。哪怕是已經成了仙的神,也遇上各種各樣的意外而身隕。”
“是玉帝做的。”殷晚語氣篤定。
束臺深深呼出一口氣,“我那個時候也這麼以為。”
殷晚心里有了個猜測,“難不成,是天道嗎?”
束臺眸子微斂,“天道不能沾染凡塵因果,所以他授命玉帝, 布下這個騙局,目的就是為了抹去神族。”
束臺的頭發慢慢變白了,像是蒙了滿身的白雪。
束臺對殷晚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能離開樊淵嗎?”
殷晚看向他,束臺垂著眸子,自嘲道:“實在是沒法子了,我反上天庭,明著是想殺了玉帝,其實,是想逼天道出手。他傷了我,便染上了同我的因果。只要染上因果,就是把他從六道外拉到紅塵中,這其間大有文章可做。”
束臺瞇了瞇眼,想起了萬年前,他被天道從九重天打落,呼嘯的風從他耳邊刮過,流動的云霞從他身上穿過,恍惚間讓他想起了第一次飛過河山大川的感覺。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藍天,像天道的眸子一樣,自由廣闊,冰冷無情。
“所以我不能離開樊淵,我在樊淵,天道身上就有因果。等我出了樊淵,這份因果消失,天道就會繼續對神族的清算。”束臺道:“我留在樊淵,是為了我的族人。”
殷晚指尖無意識的顫了顫,問道:“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是我?”束臺笑了,他揀了一小塊冰握在手中,“我既比他們強大,自然應該出來保護他們。”
殷晚沒有說話,他在想,世間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沒想到對神來說也一樣。束臺是最自在的神仙,卻在樊淵里被困了一萬三千年。
“你說,”束臺垂下眼睛,很是不解的樣子,“為什麼天道就是不能放過神族呢?”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殷晚道:“誰會想要一個能力足夠威脅自己又不聽話的下屬呢?”
束臺皺眉:“可是我們有這樣的能力,也是天道允許的。在仙沒有出現的那些歲月里,神一直都是天道的寵兒。”
殷晚笑道:“你也說了,那是在仙出現之前,仙出現之后,他沒你們厲害又比你們聽話,一對比,不就顯出好壞了?”
束臺微微睜大了眼,“難不成還是我們錯了?”
殷晚默了默,道:“只是不再合他的心意了。”
皇帝在發覺宸昭儀是妖邪之后,很快將她抓了起來。并且讓人放出來殷晚。殷晚在天牢待的時間不短,基本上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趕在將宸昭儀處決之前,束臺又給皇帝托了個夢,告訴他,凡人之力難以殺死妖邪,他將會分出自己的一縷魂魄下界,讓皇帝望日午時南亭邊尋他,助他鏟除妖邪。
束臺倒是想說兩句殷晚的好話,但是殷晚拒絕了,他說皇帝多疑,提起自己保不齊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