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臺,”
罕見的,天道喊了他的名字。
“束臺,”他道:“當初你攻上天庭,玉帝不能及你。你的修為這樣高,又那麼不聽話,如何不是威脅。”
天道雪白的衣衫不染纖塵,眸子里干干凈凈的,比最晶瑩剔透的寒冰還要冷上三分。
束臺卻覺得艱澀起來,“我不聽話,是因為你有偏頗。”
“我是天道。”他道:“無論我偏不偏頗,你都該聽我的話。”
束臺看著他,氣極反笑,“那我聽話,你放過神族?”
天道不置可否,他的目光掃過殷晚,輕描淡寫道:“殺了他。”
“為什麼!”束臺當即反問。
天道似乎是輕輕笑了笑:“你看,從前是因為你的族人,現在因為一個凡人,你都要反駁我了。”
束臺皺起眉,有些不自在,“他就是個凡人,又沒有做錯什麼。”
天道目光淡淡,“神的青睞,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束臺抿了抿唇,擋在天道面前,雖沒有說話,但已經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天道的目光一瞬間冷了下來,在他身上很少見這種明顯的情緒。
“萬年的囚禁,還是沒能叫你學的乖巧些。”
天道離開了,束臺撤掉結界,看著還在睡覺的無知無覺的殷晚,有些發愁。
“你呀你,不是很討人喜歡嗎?怎麼叫他這麼討厭你?”
殷晚在樊淵睡了一覺,起來神清氣爽。束臺還想著給他出氣,催著他趕緊出樊淵。
寢殿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總歸不好分辨,殷晚叮囑束臺:“你就在寢殿里待著,過會兒我叫人送膳食過來。”
殷晚叫韓三寶將熱水送到殿外,自己拿過來洗漱完畢,很快叫人傳膳。
膳食精致,殷晚吃慣了并不覺得如何,束臺卻喜歡的不得了,吃的眉開眼笑。
“我吃完了,咱們現在去找她吧。”
殷晚撐著頭看著他笑:“她被禁足了,短期內出不來。”
束臺道:“那你叫我干什麼?”
“我在跟你撒嬌呀。”殷晚眉眼含著清波,笑道:“天氣這樣好,怎麼舍得叫你為不值當的人生氣呢?”
殷晚遞給他一杯茶,“千秋池的荷花早幾日便開了,一直想著叫你看看。”
束臺喝了茶,道:“你好奇怪。”他放下茶杯:“不過我不嫌你,咱們走吧。”
盛夏六月,千秋池的荷花一眼望不到邊,蓮葉接天連日,層層疊疊滿眼都是翡翠的綠。微風吹來,荷葉搖搖擺擺,帶起滿面清香。
束臺給自己施了個隱身術,跟在殷晚身邊。韓三寶找了一只小船,殷晚獨自撐著劃進池子里。等到荷葉遮住了人頭,束臺才顯露身形。他趴在船邊,指尖點了點,滿池的魚兒拱衛在船邊,推著船往里面走。
殷晚放下船槳,伸手便能摸到荷花。他折了好幾個荷葉,掐去莖倒過來蓋在束臺頭上。束臺不落下風,也給他扣了一個。
殷晚看了看束臺,撐不住笑了。束臺問道:“你笑什麼?”
殷晚撐著臉看他,“我開心啊。”
束臺想想,覺得自己也是開心的,于是他也笑出來。越到蓮花深處越靜,周遭只剩下魚兒撲騰水的聲音。
“束臺。”殷晚出聲叫他,他很少叫他的名字。
“怎麼?”束臺問。
“你會一輩子陪著我嗎?”殷晚認真的看著他,“凡人的生命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即使是陪我一輩子,也礙不了你什麼事,對吧。”
殷晚這話說的不錯,天道不放他,他也沒什麼事要做。束臺思索片刻,問道:“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殷晚失笑,他搖了搖頭,“我在害怕呀。
”
束臺不解,“有我在,你怕什麼?”
“就是怕你不在了。”殷晚把荷花花瓣一瓣一瓣揪下來,花瓣隨流水飄走。
束臺想了想,傾身抱住了殷晚,紅衫子疊在殷晚的衣服上,身上的氣息將他包圍住。
“你不要怕。”束臺撫摸殷晚的后背,“我會陪著你。”
殷晚垂下眼睛,眼睫幾番顫動。
束臺陪著殷晚到了午后,太后那邊叫殷晚過去,束臺便回樊淵了。從太后那里出來已經是傍晚了,殷晚回宮,走進宮門的那一霎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寂靜,他身形頓了頓,徑直走到內室,吩咐韓三寶守在外間,不許人進來。
寢殿南窗下,站著一個白衣人,他正伸手撫摸磁瓦里沁著水的幾朵瑞香花。只微微一下,有些蔫的瑞香花就又重回了宛在枝頭的鮮艷。
“他很喜歡你。”
天道口中的他是束臺,即便他沒有提名字,殷晚也知道。在他們的交談中,這個他永遠是束臺。
“但我不喜歡他。”殷晚袖著手,站在內室的珠簾旁邊,丹鳳眼里如斯冷漠,“我只是個凡人,不想成為你們斗法的棋子。等完成了大人的交代,還希望大人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天道轉過身,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看著殷晚,“你不喜歡他?”
殷晚面色坦然,“我不喜歡他。”
天道長久的注視著殷晚,忽然輕笑了一聲,笑聲飄散在室內,是殷晚拿捏不準的情緒。
殷晚抿了抿嘴,“大人說要我在束臺身上取一樣東西,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天道像是不打算再和殷晚多話,只留了一句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15章
夏夜里悶得人難受,殷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殿外有知了的叫聲,這東西總也捉不完,還有遠遠的青蛙的聲音,殷晚疑心是千秋池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