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國也早已做好了重華會隨時攻來的準備,因此他們的集結絲毫不慢,顧茫看著底下那魚鱗踴躍般的鎧甲,明白只要率軍穿過這道屏障,廝殺就將開始。
他深吸了口氣,在當空皓月之下,厲令道:“過結界!”
“是!!”
隨著這一聲令下,重華修士猶如遮天蔽日的獵鳥自高空俯掠,穿過結界的瞬間,對面攻伐修士的黑魔法咒猶如漫天箭雨嗖嗖飛射,無數馴化的黑魔惡獸被他們從馴獸營里釋放,長著黑翅的尸犬,喙部淬滿毒液的魔隼,亂箭般朝著重華修士狂殺過去。
地面上,岳辰晴率領的竹武士之軍猶如草原之上遷徙縱橫的馬群,涉過滾涌的護城鳧水,朝著對岸的燎軍陣營奔突縱橫。
重華的先鋒軍隊就像一柄尖刀,狠力擲向了燎軍這面盾牌,刀盾相擦爆出重重火花,往核心里刺去。緊接著盾牌后面突出□□,便是燎國攻伐修士的反殺對抗,一時間吼聲震天,血火紛飛。
“殺啊——!”
像是無數流星落地,煙花瞬世,明明是如此殘酷的大戰,在絲絨般夜幕的映照之下,竟無端生出了波瀾宏偉且璀璨耀眼的壯美。
死尸很快就將鳧水河岸浸潤成了胭脂色,顧茫一柄刺刀擊殺朝他飛撲而來的魔鳥,厲聲道:“不戀陣地,隨我去血魔獸冶煉地!”
在血魔獸的冶煉地旁邊,有一個碩大無朋的祭品囚籠,里頭密密麻麻關押的都是燎國這些年四處捕捉以及培飼而來的蝶骨美人席。他們被燎人一個接一個押送著,往中心的煉魔爐走去,像是煉劍的鐵礦,云石……或者隨便什麼沒有生命的東西,被逼迫著投入爐中,成為讓血魔獸重生的力量源泉。
“嗚嗚……娘……”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這些人祭在哀聲哭喊著,可燎人沒有因為他們的苦苦哀求而動任何的惻隱之心,他們已經看到了血魔獸的雛影,知道那會是怎樣可以改變天地的惡獸。他們大叫著,推搡著,催促著,把這些體內留有一部分上古魔血的活人源源不斷地送進滾爐。
一個容貌清美昳麗的女人眼見著快輪到自己了,眼中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由于血統的緣故,她的淚痕是金色的——這也是燎國這些年搜捕美人席最大的憑照,身有魔血,眼有金淚。
“求求您放過我吧!”她忽然崩潰地拉住一個燎修,“我有身孕啊,我想讓我的孩子活下來……求求您……求求您……”
回應她的卻是燎修的大笑:“有身孕的更好!有身孕的魔氣更大!哈哈哈哈!!!”
女人滿眼含淚,正絕望間,忽然天空中猛地劈下一道藍光,強大的結界華彩拔地矗起,將剩下的美人席們全部籠罩在結界之后。女人又驚又喜,仰頭看去,見天空中一群重華修士御劍而至,為首的領帥銀甲玄靴,眼眸藍光瑩瑩,頂上兜鍪紅纓獵獵。
那一抹代表著英烈之血的藍金帛帶在他額發之下端正佩著——是望舒之子,北境軍之主顧茫。
而在他身邊的,是黑衣金邊,衣袍翻飛的羲和君墨熄,以及藍衣金邊,一臉輕狂的望舒君慕容憐。
“拿活人煉魔獸,也是夠惡心的。”慕容憐嘖舌道,“比我還下作,我服了服了。”
墨熄則召出率然,騰蛇入空,將困鎖著這些人祭的黑魔囚籠重重盤踞,猛地震作碎片!
“逃。”他低垂黑眸,對那些驚疑交加的人祭們說道。
祭品們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猶如池中的魚群一般開始焦急地涌動,有人雙手合十,叩天拜地,大聲嚎啕。墨熄命一支御守分隊護著他們往安全的地方撤去,一時間盡聽得這些人涕泗橫流道:“多謝……多修仙君……”
那個懷有身孕的美人席連連作揖,被重華御守修催促她快走,她才含著淚,又回頭望了他們一眼,而后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顧茫以壓倒性的力量將這一支燎軍鎮壓,釋放人祭時,忽聽得天空中鳴響起一聲凄厲破天的樂響——
顧茫是所有人里對這個聲音反應最快的,他聞聲一驚,猛地抬頭:“風波?!”
遠處一個半虛化的人影掠近,亦是御著劍,立于高空的。
那人一襲白衣,衣襟不羈放蕩地微敞,手中握著一把白帛飄飛的銹銅色神武。他抬起臉來,端的是一張清俊面容,黑眸熠熠,笑容張狂。
這一回便連墨熄和慕容憐都驚呆了。
“顧茫?!!”
立在御劍之上的那個半虛影竟是顧茫!!而且是年輕的、英姿颯爽的、未受任何黑魔淬煉的顧茫!
“這、這是怎麼回事?”慕容憐驚道。
但墨熄卻只在瞬息的怔愣后就立刻明白了過來,他雙目微紅,緊盯著那個故人的身影,低啞道:“九目琴……”
“什麼?”
“燎國國師的九目琴。”墨熄道,“琴里藏著九只眼睛,每只眼睛都是一個修士的力量。”他說著,指尖微微發著抖,陷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聲音因為沉重的恨,而被壓至幾不可聞:“這一只是用顧茫被剝離的重華之術煉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