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懷疑就算時間來得及, 顧茫也不會去詢問夢澤這個隱修的行蹤。
“你是覺得夢澤所說未必靠譜?”
顧茫頓了一下, 隨即笑道:“我沒有這麼說。”
見墨熄還想再問些什麼,他忽然抬手指著前面的金鑾殿殘墟:“對了,你看那個。”說著就拉著墨熄跑過去。
原來是大殿里的金獸熏爐, 從前慕容憐為了阿諛慕容辰,特意打至的那一種。
小金爐躺在一片廢墟之中,還在不遺余力地喊著:“君上洪福齊天。”“君上澤披萬世。”
顧茫聽得長嘆一口氣,有些唏噓。最后道:“慕容辰所求,到底還是太多了。”
墨熄道:“也不知燎國擊敗后,重華何人可為君。”
“憐弟肯定不行,他剛剛自己說了,說他身體不好,已經被浮生若夢整廢了。所有事情完了之后,他就想去臨沂封地修養。……不過這種事情也急不得,人各有命,國各有運,船到橋頭自然就直了,不必憂心。”
顧茫說道這里,頓了一下,笑道:“不過你剛剛說擊敗燎國——你就這麼篤信我們能贏?”
墨熄抬眼,目光沉靜溫柔:“有你,什麼都能贏。”
顧茫眼神中個光澤閃爍了一下,旋即抬手敲了敲墨熄的胸膛:“哈哈,多謝你信得過我。不錯,我也覺得有我一定能贏。論起對血魔獸的了解,你們誰都不如我,所以明天打起來,你們一定都要聽我的,這回我才是主帥。”
墨熄看著他躊躇滿志的樣子,忍不住抬手輕戳了他的額頭。
“……你永遠是我的主帥。”
顧茫笑了,有些張揚又有些靦腆的模樣。
“不過說起來。”過了一會兒,顧茫道,“我總覺得蘇玉柔……她好像有些怪怪的。
”
“怎麼說?”
“當年劍魔李清淺作祟,說是燎國國師因為絕世美人蘇玉柔成親而瘋魔,找了百余名與蘇玉柔相貌相似的女人,全部祭了山。燎國國師當時還說什麼……蘇玉柔有什麼了不起的,此等相貌的人,他想要幾個就有幾個。”
墨熄點頭道:“確實如此,李清淺的摯友紅芍姑娘,也是因此被害的。”
“嗯。”顧茫摸著下巴,“但是墨熄,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
“你想啊,如果一個尋常女人,她的前相好打到自己國門前來了,她會是什麼心態?”
墨熄沉思道:“可能會設法去向對方遞信求情。”
“還有呢?”
“再不濟也會坐立不安,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個男子。”
“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顧茫道,“可是蘇夫人卻完全不是這樣,她好像根本不在意燎國國師此刻正在做什麼,一點點都不在意,而是一直在派人打聽姜藥師的下落。”
“或許是因為她與燎國國師早已是過往,她如今已是姜拂黎的妻子,所以自然掛心姜拂黎的安危。”
顧茫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正確。”
他說著,還笑著捏了墨熄的臉頰一下:“你這人呢,就是道德底線太高,總以人倫來衡量人心。是,蘇玉柔是姜拂黎的妻子這沒有錯,我也不認為她會背叛姜拂黎,這是人倫。但是如果真的如李清淺所認為的那樣,蘇玉柔曾與另一個男人有過這麼深的糾葛,那麼不管她是已為人妻還是為人母,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并且要與這個男人為敵時,她的內心是沒有辦法忽視他的。”
“……”
“但是蘇玉柔不在意。
”顧茫說道,“就我這些天看下來,她對國師只有兩種情緒,一種是害怕,第二種是厭棄。”
顧茫搖了搖頭:“這不是面對老相好的心態。”
墨熄瞧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有些無奈:“你又怎知人家姑娘的情緒。”
“其實這和是男是女都沒關系,就是一種人之常情。”顧茫說到這里,頓了頓,“唉,我這麼和你說吧,你當初以為我叛國,洞庭水戰前,你知道即將見到叛國之后的我時,你是什麼心情?”
墨熄:“……”
“斷不會是害怕或者只有厭棄,是不是?”
自然如此。
那種心情墨熄到現在仍然可以無比清晰地回想起,極痛苦又極盼望,醒與夢時都是顧茫的身影,像被過去的溫柔所浸潤,又想被未卜的將來所遮迷。
墨熄垂了睫毛,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所以蘇夫人不對勁。”
“嗯。”
顧茫道:“她不對勁的原因三種可能。第一,蘇夫人有一些與燎國師有關的秘密是旁人所不知的。第二,蘇夫人從來沒有給過燎國師任何回應,燎國師當初這麼瘋全是他自己無端臆想。”
“那麼第三呢?”
“第三。”顧茫道,“李清淺當年,可能對燎國師的舉動存在一些誤會。他對這兩人關系的解讀,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墨熄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顧茫摸著下巴,接著說道:“其實我更傾向于第三種可能。因為當初我們收伏李清淺的時候,他見到蘇玉柔的真容,她和他說了幾句不為人知的悄悄話,劍魔李清淺就崩潰消散了。我覺得比起前兩種猜測,第三種可能更大。正是因為蘇玉柔摧毀了李清淺一開始生出執念的認知,所以作為劍魔,他才會覺得一切都太可笑,于是意志潰散,消減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