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慕容憐不敢再分神,他展翼閃躲,避開暴雨般的攻勢,但他心里很清楚,和顧茫曾經使出的“孤狼解封”一樣,修士解開體內的魔獸仙獸靈體,雖然能在短時內戰力大漲,卻也是孤注一擲之招。
只消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將無法再馭動仙獸之靈,而是會經絡暴斷,靈力全無——他必須在這轉瞬間奪得魂盒,并用自己的靈魂與性命,將盒子強行震碎,放出逆世的血魔獸之力。
可是墨熄的實力實在太過強悍,慕容辰攻守進退間,竟覺得如此捉襟見肘。眼見著重華城內火光四起,來援的甲兵修士從王城的八方涌來,他們御劍時帶出的兵刃銀光匯聚一處,猶如逶迤長龍,指爪猙獰地向他游近,要將他吞沒在這場嘩變里。
墨熄率然化刃,森然道:“到此為止了。”
言畢寒光一閃,徑直舉劍朝慕容辰刺去。
也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風云涌動,緊接著濃云深處泛起一道白光,猶如利劍出匣,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道雷霆自高空劈落。
“轟——!”
刺目的雷電光芒朝著黃金臺覆壓下去,須臾熄滅了墨熄環繞在高臺周圍的守護結界,之前還燒紅了半邊天的烈火轉瞬成了一片焦土,只嘶嘶冒著青煙。而墨熄竟在同時臉色一白,既而一下子半跪在了結界云端。
慕容辰怎麼也沒料到忽然會生出這樣的逆轉,但片刻之后,他便反應過來了。他瞇著瞳眸,喃喃道:“天劫之誓……”
混戰之中,他們都忘了墨熄曾經向他立下過天劫之誓,發誓過一定會效忠重華,效忠君上。
前半句墨熄未違,但后半句已在墨熄向他真正動了殺招的時候觸了誓言,所以九天降劫,不但打碎了墨熄設下的結界,誓言還反噬了墨熄,令他頓受重傷。
墨熄跪跌俯首,驀地嗆出一口血來。
“哈……”慕容辰盯著墨熄,半晌之后,抽動嘴角,森森然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
他落到黃金臺上方,趕在四面八方的援軍到達之前,站在了流光溢彩的魂盒前。
君上的神情被恨意與瘋狂扭曲到猶如鬼魅。
“火球兒,多虧你當年一心想護著你顧茫哥哥的殘部,立下了天劫之誓。”他抬起手,懸于魂盒之上,臉龐在魂盒之光的照耀下蒼白如鬼魅,“你最好記得,你本來是有能耐阻止孤的——是你當時的意氣,才助孤將這個不肯馴服的國度推入地獄深處!”
墨熄掙扎著想要站起,哪怕最終遭雷劫化作殘灰,也不可讓慕容辰得到那個盒子。
可惜太遲了。
能在古老誓言的折磨下維持理智已經極不容易,何況墨熄竟想要逆天而扛。九天重云像是被觸怒了,隱有嘶嘶雷霆又在空中盤旋,隨時準備俯沖而下,將這不知好歹的凡人撕作塵灰。
就在這時,慕容辰雙手一合,上下相覆。
一道耀眼的金光直沖九霄,與天空涌動的風雷相斥相撞,剎那間虎嘯龍吟,山河變色,仿佛數以百萬的厲鬼要從地表之下破土而出,大地震動。
墨熄嗆咳著沖破天劫之誓的禁錮,迎著那幾乎可以化作萬道利箭將人洞穿的大光輝向慕容辰襲去。
“你……絕不可以……”
但慕容辰已飛至高空。他挾著那封印了血魔獸之力的盒子,把自己的靈魂與生命力盡數注入了盒中,顧茫用魂魄凝練的琉璃盒在他掌心里發出咯咯異響,慢慢地裂開縫隙。慕容辰仰頭,發出夜梟般可怖的大笑聲。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笑得如此恣意,毫無遮掩粉飾,不帶任何謀劃思慮。他縱聲長笑,于颯颯狂風,遙遙高空中俯瞰這座困囿了他一生的都城,然后暴喝一聲,將魂盒于掌中狠狠壓落!
剎那間,碎片四散!
崩裂的魂盒中頃刻涌出瀚海狂流般可怖的黑魔靈力,朝著八荒四海方向乘奔御風,怒號著騰舞于蒼穹寰宇。天空中瞬間星河不見,月影蒙塵,慕容辰這時候已經被吞納成了近乎薄透的虛影,他眼中詛咒之光盡顯,環視著這一切,聲音虛渺而瘋狂。
“看看吧,這就是你們做的選擇!不肯乖乖俯首聽命,你們讓孤的日子難過了,孤便也……要爾等的太平日子……求而……不得!”
話音落,便被血魔獸靈流化作的龍卷狂風裂為碎影,唯那毛骨悚然的笑聲在血魔靈流中猶如漩渦般瘋狂地回轉。
“血魔獸的力量解封了——!”
“不好!”
王城內一片驚呼慘叫,整座帝都的火光都在這一刻閃動著惶然。而那魂盒里奔涌的力量源源不斷且越來越烈,慕容辰被吞噬的地方爆散出幾能令人目昏的強勁白光。
墨熄是離陣法最近的人,他幾乎能感到千鈞重力朝著脊骨狠壓下來,那種大災劫前面的渺然感幾乎是摧毀了他。
失去意識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可在那一瞬間,墨熄似乎看到了魂盒崩毀的那個位置,有一縷與這暴虐黑魔之力截然不同的金光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