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他深吸了幾口氣,過了一會兒,疼痛稍微緩解了,但暈眩卻不減反增。而此刻遠處的廝殺聲震天響起,主部隊那邊正式的攻城完全爆發了。
顧茫心知時間不能拖久,于是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盡快恢復視野的清晰。
可當他抬起頭來,再次望向那茫茫大澤湖時,眼前卻陡生出了一個模糊的幻影。
顧茫一驚:“沉,沉棠……?”
幻覺中,他竟仿佛看到沉棠站在湖水中央,身后是洪波涌起,巨浪滔天。風雷涌動,沉棠踏浪而起,白衣獵獵招展。
那個謫仙般的男人神情肅殺,抬手召出一把七弦古琴,微微抬起下頜:“花破暗,你聽著。你的野心到此為止了,九州大陸也好,重華也罷,都斷不會落到你的手里——你永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花破暗……
花破暗。
這個三個字就像它蘊含的深意一般,猶如曇花破開濃深的黑暗,在顧茫混沌的腦顱中炸開。顧茫只覺得這個名字像是有某種力量,讓他心里涌出瘋狂的嗜血殺意。
“你永遠,都只能是修真學宮里那個一無所有的弟子。”
顧茫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怒喝:你胡說!你胡說!我要撕碎你,等我殺了你——我要什麼沒有?!你憑什麼斷定我的命運,你這個可笑之人……你這個……你這個無能之輩!
沉棠道:“都結束了。”
指尖一落,琴音錚然。顧茫心頭大震,竟覺得渾身的黑魔之氣都像在這一刻要破體而出!
眼見著情況瞬息將失控,顧茫咬牙低喝一聲:“永夜,召來!”
魔武刺刀應聲化形,顧茫接了,咬牙朝著自己的左手背上猛刺一刀--
鮮血橫流!
劇烈的疼痛將他從幻覺的泥潭中抽離,他猛地喘了口氣,狠力閉了閉自己的眼睛。再抬起眸來時,大澤湖滿目蕭瑟,波光澄明,沉棠的幻影消失了。
“……”顧茫喘息著收回永夜,抬手迅速將傷口處理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粼粼湖泊。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看到幾百年前大戰的殘影,但是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腦海中見到沉棠了。是因為什麼?
千頭萬緒涌上胸臆,卻無暇多想。
顧茫打算回去之后再將自己的異狀告訴墨熄,此刻當務之急還是捉到血魔獸留在湖內的一抹殘魂。他這樣想著,調準司南,注入靈力,而后對入茫茫湖澤之中。
“指路。”司南得了命令,開始瘋狂地轉動,過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那柳條形的標葉才逐漸地慢了下來,一點一點地,最后停駐不動。
顧茫一下子呆住了。
指引司南并沒有如君上所說,指向湖泊之中,而是徑自對向了顧茫自己站立著的那個方向!顧茫一驚,回頭望去,但見身后屋舍如粟,這指魂司南居然直指大澤城的腹地核心。
“……壞了?”
顧茫調整了站立的位置,重新晃了晃司南。那司南果然有些顫顫巍巍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往何處指引。
“湖中那一縷血魔殘魂究竟在哪里?”如此又問了兩三遍,司南標葉才有晃悠悠地轉起來,卻最終還是指向了大澤城中的位置。
顧茫有些沉默了,他將司南收好,摸著下巴。
依照君上所探,血魔獸的殘魂沉在了大澤湖的深處,其他密探的司南不知如何顯示,但他的卻始終執意指引到城池內部,想來也不會是巧合。
那會不會是……
他心里咯噔一聲。
會不會是血魔獸的那一縷魂魄已經在這短短數日之內被燎國成功捕獲,此時正困在城中某處呢?!
第151章 目琴
天邊最后一點斜陽血色沉寂了, 夜晚已經降臨。
顧茫停在了太守府的屋脊上。
從他站立的位置望過去,城樓處流光颯踏, 重華與燎國的修士正于高峻的城墻處激戰,法咒與法咒激撞出炫目的光華,遠遠相望,竟如同萬朵煙花瞬世, 壯麗不可言說。
爆破聲隨著東風遙遙傳來, 呼喊與哀哭沖破硝煙烈火,至抵顧茫耳廓。但顧茫知道那一邊的戰況與此時的自己并沒有太大的干系。
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的司南, 標葉正指著太守府最中心的那一間屋子。那間屋子亮著明燈,不斷有輕柔細屑的琴聲流淌出來。
“看來就是這個地方了。”
對付燎國的守備對旁人而言或許是個難處,但對顧茫而言卻很容易。雖然他失去了在燎五年的記憶,但是當初國師淬煉他時, 往他骨子里烙刻滿了黑魔法咒,哪怕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些術法也仍能輕而易舉地能夠施展。
只是幾個簡單的黑魔咒語, 府衙內的修士便盡數沉睡了過去, 顧茫輕輕躍下屋梁,落到院中時,才發覺留守在這里的人并不多,而且幾乎都是修為尚淺的普通修士。這些人通風報信可以, 真要打起來可能還不夠他一個手指頭碾著玩。
顧茫將指腹貼到其中一個小修的脖頸處試探, 果然靈力十分低微。
他的眼神不禁凝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