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乖乖的,莫要再給我生出什麼意外來。嗯?”
幼犬的耳朵動了一下,眼瞼微微睜一道縫,里頭透出的卻是與它嬌小可愛的外表全然不同的冷藍色妖光。
于此同時。
城北角樓。
燎國此戰折戟,北境軍的騰蛇旗已在角落的斷壁殘垣里高懸飄飛。墨熄的前鋒駐進了大澤城的這一隅,而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燎國修士造出的碧色守護結界正在重重升起。
斥候撤回來,對正打量著燎軍守備的主帥墨熄稟明了情況,隨后問道:“墨帥,要趁勝再攻嗎?”
墨熄劍眉低蹙,抱臂望著那越筑越高的守城結界,神情沉凝。
“他們哪里來的玄武重甲……”
斥候一驚,扭頭去看那碧色結界:“玄武重甲?!那、那不是咱們君子慧才有的神器嗎?!而且君子慧仙逝后,玄武重甲也失去了契約者,不知散落到了何處,怎麼如今會出現在燎國手里?”
墨熄一抿嘴唇,眸色幽暗:“他們這個結界的效力遠非玄武重甲的真正實力,燎國掌握的重甲應當不全,或許只有一片兩片。”
頓了頓,又道:“不過只要是玄武重甲,哪怕半片都夠我們受的。”
“傳令,全軍先緩進攻,駐守城北,原地修整。”
“是!”
“另外請所有的領帥來主營帳,我要與他們商議第三次攻城的計劃。”
第三次攻城,與其說是攻城,不如說是搜捕。
當年沉棠封印血魔獸的地方正處于大澤城北邊的一個湖泊,重華大軍已經撕破了大澤城的一個邊角,從這個邊角進去,身法迅捷的修士可以前往那個湖泊進行捕探。
不過此事涉及重華機密,墨熄不便明說,他只將探知血魔獸殘魂的事情告訴了一支由君上遴選出來的搜捕小隊,其余修士皆以其他理由安排了事宜,以作策應。
顧茫隨軍的任務也正安排在這一次行動當中。
“大致就是這樣。”中軍營帳的所有人都離去之后,墨熄與顧茫重新細說了一遍真實情況,“我派慕容憐、夢澤兩營在大澤主城進攻,但目的不在攻城,而在分散燎國軍隊的軍力。真正重要的是那一支十名精銳探子組成的小隊,必須在我們與燎國正面纏斗時順利前往北面湖泊,將血魔獸的殘魂捕捉。”
他說著,將君上給予的搜捕司南和索魂繩交與了顧茫。
“只要我們將殘魂帶回,燎國想要重新喚醒血魔獸就不會那麼容易。所以這場戰役,大澤城是否能攻下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燎國先一步把血魔殘魂奪走。你明白了嗎?”
顧茫將那金光熠熠的索魂繩在腰間束好,拍拍腰側,接過司南:“放心吧,你顧茫哥哥什麼時候任務失敗過。”
他這個時候還沒有佩上覆面,只穿著挺拔修真的北境軍軍服,束著利落的發辮。腰間配著金繩、刺刀、面罩,手腕上綁著千機匣,藍黑色邊緣的交領領口高豎著,將鎖奴環盡數遮于那禁欲又嚴謹的衣袍之下。
此刻瞧去,竟也和多年前出征時一樣的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墨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抬手將他抱在懷里,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他的發頂:“是。你從來就沒有失敗過。
”
頓了頓,又道:“但是這一次你要記得,無論怎麼樣,你自己的安危都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麼支持不住的,你一定要喚我。”
他抬手,隔著交疊的軍袍袍領,摩挲著顧茫的脖頸,那一朵他們年輕時曾為了守護對方,彼此落下蓮花咒印的地方。
墨熄抵著顧茫的額頭,低聲道:“只要你喚我,我便會立刻來到你身邊。記住了嗎?”
從前的顧茫是墨熄的守護者,他只愿意給墨熄以最周全的保護,而從來沒有想要與墨熄分享苦難。所以從前顧茫只會打著哈哈,說“沒事的”,說“你顧茫哥哥最厲害”。但是如今,顧茫眨了眨溫潤的藍眼睛,然后他抬起頭來。
“好。”他說,“我都記住了。”
事不宜遲,這一輪修整不過才兩個時辰不到,當暮色四合,殘陽如血時,北境軍令落下——重華發動了第三次攻城。
這一輪來得太快了,縱使燎國早有防備,也依然有些手忙腳亂。慕容憐率領的五萬攻伐修士此次作為前鋒與燎君正面相接,而墨熄的軍隊則與大澤城的北面與守軍碰撞廝殺,一時間硝煙蔽日,地上的血比天際的紅霞更為熾烈。
而在這聲勢浩大的進攻掩護下,包括顧茫在內的十人密探精銳自北面出發,以各自不同的線路疾風般潛入了大澤城的城池深處,向困囿著血魔獸殘魂的那個湖泊掠去。
大澤湖畔。
這是一方廣渺無垠的大湖,兩岸群山綿延迤邐,望不到盡頭。此時天色已然十分昏暗了,一縷殘陽橫鋪于湖泊之中,暮天沙雁驚起了三兩只,嘲哳啼叫著飛向晚霞深處。
顧茫黑衣勁袍,飛掠至湖畔一座閣樓之巔,負手立在風里,睥睨著閣樓下的湖光之色。
他正欲下到湖邊,可誰知就在這時,忽然腦顱抽緊,繼而一陣燒心的疼痛從心臟處爆開,順著脊柱不斷上延——顧茫疼得低低啊了一聲,一下子捂住自己突突跳動的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