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茫被他這樣從后抱著,堵住了能出口的聲音,靠在了炤臺邊上。墨熄自他身后環抱住他,寬闊結實的胸膛貼上了他的背脊。
這時候正值夏日,墨熄穿的衣裳很單薄,獨屬于他的氣息極具侵略性地抵過來,仿佛天羅地網地困囿住懷里的人。顧茫仿佛被他灼燙傷了一般,睜大了藍眼睛,細微地發著抖,而當墨熄的手指抬起,沿著喉管慢慢下滑時,顧茫只覺得自己的后背都有些發麻發僵了。
墨熄的腿是真的很長,他站在顧茫身后,可以把他的師兄整個人裹進懷里。他的大手沒有松開,就著這樣挾持的姿勢更緊密地擁裹住他。
那種熟悉的熱切與氣息讓顧茫瞬間就有些失卻力道,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墨熄的掌心里。
“感覺到了嗎?”
“……”
墨熄俯身咬著他的耳垂,嗓音沉炙:“那就別來招我。”
說著把顧茫放開了。
顧茫捂著喉嚨咳嗽連連,轉頭看墨熄,那悶騷的男人已經垂著長睫毛,繼續去處理他的木薯粉和他的蝦了。墨熄這人就是這樣,很能忍,并且很分得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和顧茫糾纏的時候無疑是極度熱情的,他熱血難消的欲念也無疑是蠢蠢欲動的,但他知道顧茫的身體此時還并承受不住太多的刺激。
他素來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對事情的把控有他自己的度。只要他覺得這個度仍不夠,或者這個度已經超了,那麼任誰也誘不了他。
哪怕顧茫也不行。
顧茫沒辦法,只得又坐回他的椅子上,趴著看墨熄忙碌。
他瞧著這個男人的背影,那顆曾以為歷經苦楚再也不復純粹的心,逐漸又生出了汩汩的甜水,從皸裂的胸腔里浮冒而出。
他當然知道自己如今剛剛恢復,并不適合有那樣太過激烈的纏綿,可他和墨熄想的是不一樣的,比起自己的意識,顧茫其實并不那麼愛惜自己的身體。
反正已經是殘破一具了,他只想趁著自己頭腦還明朗,還能好好表達愛意的時候,把血肉骨頭都為他的公主殿下獻上。
可奈何他的公主殿下不收呢。
奈何他的公主殿下珍惜極了他這一具黑魔繚繞的殘軀。墨熄的愛意是那麼劍拔弩張那麼濃,墨熄的隱忍是那麼堅若磐石那麼真,這讓顧茫也情不自禁地開始生出些美好的幻想,好像他殘破的軀殼仍是珍貴的,是有救的。
他的愛人總有一天會帶他泅渡上岸,他們終能別無所憂地廝守在一起,就像少年時曾期翼的那樣。
折騰了大半天,都已經下午了,墨熄才總算把飯做好。
一碟酥炸蝦姑,一尾糖醋魚,自然還有他唯一擅長的荔枝果木脆皮鵝,還有一鍋落湯青。顧茫趴在石桌前,看著墨師弟將這些菜肴端上來,飯是之前就燜在鍋里的,木蓋子一揭,米飯和土豆的清香飄滿院子。
“蝦有點焦,糖醋魚酸了些,脆皮鵝也沒你做得好。”墨熄說著,舀了兩碗湯端過來,青碧的嫩葉清清爽爽地漂浮在碗里,每碗都撈了三顆渾圓白嫩的魚肉丸子,“你要是不喜歡,我們也可以去外面吃。
”
“別啊,我早就餓死了,現在你就算給我焦炭我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顧茫說著,舉起竹箸夾了一顆魚丸,一咬之下燙熱鮮濃的湯汁在口中爆開來,整顆丸爽滑彈嫩,“唔,好吃!看不出來你還是挺厲害的嘛。”
“……這是我去東市的張記魚丸店買的。”
“……哦。”
“你從前最喜歡這家的魚丸子……你或許是忘了。”
顧茫心中暗自叫苦,哪怕他再是努力,他也仍然無法逆轉他記憶在逐漸減弱散去的事實,但他平日里竭力避免讓墨熄覺察到這些端倪,卻沒成想失算在了這小小一顆魚丸上。
馬屁沒有拍對,反而令墨熄心情更沉重了,顧茫連忙道:“沒忘沒忘,我是說這湯煮的好,你很厲害。”
墨熄用瓷玉白勺舀著碗里平平無奇的清湯,沒有說話。
顧茫又接著嘗了另外幾道菜,不得不說,墨熄對庖廚之道確實沒什麼天賦,不過因為這個男人做的很仔細,所以也沒有出什麼大紕漏,味道雖然不怎麼樣,但也都能入口。顧茫就夸他:“這個魚雖然酸,但是下飯啊。”
“這個蝦雖然焦了點,但是脆啊。”
“這只脆皮鵝烤的明明比我好吃嘛。”
所謂美食或許分為兩種,一種是確實好吃,無可挑剔,一種則是像此刻的顧茫一樣,因為眼前人是心上人,所以即使心上人做的菜肴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他都可以找出這樣那樣的好來彌補。
其實說到底也只是一句。
——
“你做的什麼都好,我都歡喜。”
墨熄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側過頭,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你要是愿意,我天天給你做……總會越來越熟練的。
”
顧茫笑道:“下回我和你一起,我教你。你看我你看我,我腦門上寫著兩個字呢。”
墨熄怔了一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