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門口有結界……”
結界術是顧茫的弱處,但墨熄卻掌握的不錯。他秀長白皙的手一寸一寸地撫過結界咒印,感知著這個結界的靈流。
“單面結界,從外面進入時不會受到任何阻礙,但從里面出去時……”墨熄“嗯?”了一聲,似乎覺得是自己探錯了,又反復在蝙蝠印記的末梢摩挲了幾遍,確認自己并沒有會錯意時,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他沉默地放下手。
“……”
“怎麼了?”
墨熄沒吭聲,徑自回到了稻草垛旁,在草垛上坐下,閉目道:“等破曉再走吧。”
顧茫驀地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沒什麼。”
借著還未消下去的紅色蝙蝠結界之光,顧茫看到墨熄神色似有尷尬,他剛想說話,卻覺得眼前又是一陣暈眩。他不得不在原處緩了一會兒,然后才走到墨熄身邊,坐了下來。
顧茫很聰明,就算墨熄不愿意說,他也可以猜。
“讓我想想……這個結界不阻攔人進來,卻要攔人出去,那麼設下它的目的,就應該是希望別人在屋子里完成什麼事情。所有的草屋都應該有一道一模一樣的結界,我們出不去,但方才那對蝙蝠精卻可以說走就走。”
“……”
顧茫琢磨著,目光在這四壁空空的屋舍內逡巡一圈,逐漸就琢磨過味兒了。
此一處別無他物,僅鋪著松軟厚重的稻草,蝙蝠精們進屋之后只為了做一件事,那就是雙修。
再一看墨熄那種難以啟齒的神態,顧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知道了,結界會審進屋的人有沒有結合。沒有結合過的就不允許離開,是不是?”
墨熄不答是與不是,他只道:“天一亮,這個結界就會失效。
熬過這一晚就好。”
那答案就是“是”了。
顧茫一時有些無語。心道這火蝠精女王真是個能耐人,為了得到妖物姌和之后產生的靈流,居然如此臭不要臉。
他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還能怎麼樣,那就等吧。”
但明天的太陽并不是那麼容易等來的。
顧茫躺下之后就打算睡覺,可卻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方才那種眼前泛暈的感受不減反增,除此之外,他的腹腔內似乎燃起了一團火,燥熱的感覺像暈在紙上的墨漬一般洇染開,讓他的呼吸都漸漸粗重。
顧茫初時還覺得是自己維持了太久的易容法術,身體消耗有點兒大,于是就默念咒訣,將自己的易容和墨熄的易容都解了。可后來卻發現這并沒有用,他的狀況越來越不受控制,那團邪火讓他渾身上下都變得不對勁,最后連手指尖都有些微的顫抖……
到了這份上,顧茫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感覺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他倏地坐起,低低地喘著氣,將衣襟扯開了一些,抬眼盯著竹簾外的月色,眼神閃爍地回想了一會兒,說道:
“不對。那溫泉池的香料有問題。”
顧茫喉結動了動,他已經知道了,這些火蝠成群結隊的結合并不止是因為女王的命令,而是因為從溫泉池流出來的香薰……那是帶著情毒的!
他抬手狠抹了一把臉,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墨熄?”
墨熄并沒有睡,他靠在草垛邊打坐,聞言微側過了臉。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怎麼了?”
……為什麼墨熄沒有反應?
難道是因為空氣中彌散的熏香味他只是吸入了一點,并不太濃?
墨熄見他沉默,問:“你是有哪里難受嗎?”
“我……”顧茫頓了一下,“……沒有。”
他重新在草垛上躺了下來,背對著墨熄,開始默念心訣,試圖把這種越來越強烈的躁動給壓下去。
他慢慢地有些琢磨清楚了,那蝙蝠精女王倒在溫泉池彌散開來的熏香效力非常強,幾乎可以算是給整座水榭的妖物們都下了個情咒。
這香薰專對妖物有效用,墨熄是人,自然沒有什麼感覺。但他卻不同,他的身體在燎國被重淬過,混雜著一些雪狼妖的精魄,所以香薰對他的影響雖不如純粹的妖物,卻也十分可怖。
七遍清心訣念過去,仍是不能緩解他體內的燥熱,顧茫忍不住蹙起眉頭,面對著土墻蜷起身子,呼吸的起伏變得漸漸急促起來……
真是活見了鬼。
妖獸和人不一樣,人在尋常情況下都是能夠將自己的欲控于柙中的,盡管情到濃時欲望得不到紓解會覺得難受,但也就僅止于難受罷了。
獸類與妖類卻并非如此,動物繁衍之際若得不到相合,那種被欲望煎熬的痛苦簡直是如蟻嚙噬,令人百骸酸軟。
顧茫喉結滾動,閉上眼睛。
他不想讓墨熄知道自己此刻的狀況,可是他又無法控制熏香的藥性在自己體內彌漫,那種與欲相連的觀感便被無限地擴大,他甚至能聞到墨熄身上那種他所熟悉的氣韻,那種淡淡的香味,還有香味之下覆壓著的雄性的氣息。
顧茫垂在草絮間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他咬著嘴唇,壓制住自己過于急促的呼吸,但卻平緩不了自己心里的砰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