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茫坐下來,說道:“不急, 之前為了從霧燕手下逃脫, 我靈力消耗太大,你們先容哥哥我吃個飯再說。”
說完又翻了兩圈串在樹枝上的烤肉。墨熄這才發現他正架在篝火上烤的是一只肥美的鵝。
墨熄雖傲,但他見到了顧茫昔日之痛,心中難受得厲害, 仍想要與顧茫和緩, 所以他低聲問:“……你哪里來的鵝啊。”
顧茫不搭理他。
墨熄:“……”
江夜雪見狀尷尬,溫聲接話道:“這是我的核舟上儲著的。”說罷將之前一行人來島時乘坐的核舟又取了出來。
他將核舟放在地面, 指尖一點,舟楫立刻從拇指蓋的尺寸抻長了十數成,猶如一只木盆大。
江夜雪嗓音溫雅:“船家,勞煩您再送些茶點出來吧。”
“來啦!”木盆大的核舟內傳出了一個清脆悅耳的嗓音,帶著口吳儂軟調,咯咯笑道,“有鮮果和糕點,茶葉咱家還存著靈山妙雨和烏冬單叢,主上要哪一些?”
“每種都拿幾樣。”
那銀鈴脆聲笑道:“好呀,這就上啦。”
說罷,核舟的船艙簾兒一掀一落,竹簾后頭轉出個捏得栩栩如生的泥人小船娘,她在船上的時候只有半掌大,一下地,立刻化作一只半人高的泥傭,手捧著木托盤,里頭擺滿了漿果點心,還有兩壺熱茶。
墨熄看著泥船娘把托盤笑嘻嘻地擺到了火塘邊,問道:“這只偶人我在船上的時候,怎麼沒有見過?”
“她比其他偶人都聰明,是我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做出來的,我們在核舟上的時候,她就負責去馭船飛行,不露面。”
泥船娘抬起一張柳眉鳳目的臉龐,確實能看出她是江夜雪的用心之作,明明只是一只泥土人,卻擁有著一張與真人極似的精致面龐,丹砂彩漆都上的非常細致,行動舉止也都較其他泥人更加靈活。
船娘向眾人行了一禮,俏生生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船上去啦。”
“哎哎哎,姑娘不急著回。”顧茫看得有趣,攔住她,笑著試問道,“你船上可有荔枝木?”
“船桅就是荔枝木做的,可惜不能給你。”
顧茫奇道:“你知道我要荔枝木作甚?”
船娘咯咯笑著,指了指那噼啪燃燒的篝火:“荔枝木烤肉最是滋味獨特,公子怕不是在打那饞蟲主意。”
“……”顧茫頗為驚訝地轉頭看向江夜雪,“她怎麼連這都清楚?”
江夜雪垂眸笑道:“我煉化她的時候,往她的顱腔內融了一本《九州食記》。”
“可以啊。”顧茫忍不住拍了兩下手,“幾年不見,江兄的煉器造詣是越來越高了,做的東西活靈活現不說,還很聰明。”
江夜雪卻看了慕容楚衣一眼:“比小舅仍不及。”
慕容楚衣對江夜雪的夸贊充耳不聞,雙手抱臂靠在巖壁邊一聲不吭。
他這個態度,江夜雪卻仍是微微一笑,他命船娘回到船艙里,重新將舟楫變成核桃大小,收回了乾坤囊中。而后溫聲稱贊慕容楚衣道:“我小舅是最了不起的煉器宗師,能拈花成舟,點雨成樓。”
言語中竟有些哄的意思。
可慕容楚衣并不吃這套,他干脆把鳳目都闔上了,竟似很嫌惡心。
墨熄:“……”
顧茫:“……”
墨熄心道,這個癡仙也不知有何種能力,兩個外甥全都上著趕子地捧他,只不過岳辰晴捧得熱烈如火,逢人就吹。江夜雪與外人倒不太提及自己這位舅舅,可沒想到真被拉到一起比對時,江夜雪作為學宮第一煉器長老居然也是毫不猶豫地將慕容楚衣供于高位。
不過,江夜雪這樣自降身段的捧法和岳辰晴一通胡吹畢竟是不同的,岳辰晴被慕容楚衣無視了,只會讓人覺得岳辰晴很好笑。
而江夜雪如此真心實意、不惜奉上自己為襯的夸贊被慕容楚衣無視了,卻會讓人覺得江夜雪很可憐。
大抵顧茫也覺出這尷尬的氣氛,顧茫道:“慕容先生好歹是長輩,江兄你比不過正常的。來,烤鵝快好了,咱們吃東西先。沒吃過我的脆皮鵝吧?嘗嘗看。”
顧茫雖然與重華有仇,但江夜雪原本就恨不起顧茫,慕容楚衣更是毫無邦國歸屬感,何況目前他們都有共同的目的,所以誰也沒有去與他多計較些有的沒的。
烤鵝熟了,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油脂。顧茫把它從架子上取落,挑了肉質最飽滿的鵝脯,拿小刀嚓擦嚓片成薄片,肉香和焦油香撲面而來,金黃酥脆的皮連著緊實滾燙的肉,片皮脆額被擺在芭蕉葉上,顧茫又往上頭撒了一點粗鹽,正好兩份的量,分別遞給了慕容楚衣和江夜雪。
江夜雪嘗了一口,顧茫笑道:“怎麼樣?”
“想不到你還有這手藝。”
顧茫哈哈笑道:“要是用荔枝木烤的會更好,烤的時候里面再填一點漿果,味道絕對沒話說。”
江夜雪問:“你什麼時候學的?”
“無師自通,自學成才。”顧茫說著,又去準備去片一些新的烤鵝肉下來,“飽口福了吧。”
江夜雪道:“以前怎麼不見你做過。”
墨熄望著那溫暖的篝火,忽然低聲道:“以前他也做過。”
江夜雪微怔,隨即溫和地展顏笑道:“也是啊,那時候你倆關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