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雪薄輕, 所以他御劍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相同, 劍并不被踩于足底,而是化作團團銀色劍光,猶如流風回雪,縈繞于他身畔, 凝筑劍氣助他凌虛御風。
山膏見了, 紅豆小眼頓時瞪得如黃豆大:“你、你們這就走了?你們難道不問第二個、第三個問題了嗎?!”
“用不到了。”
山膏急了:“你們不想知道那個小豬腦犯了什麼大忌嗎?”
慕容楚衣救人簡單粗暴,干脆道:“沒興趣知道了。”
這還了得?山膏頓時大怒:“你姥姥的!那老子不是虧大發了?只吃一人份的痛苦記憶, 塞牙縫都不夠的!不行!你們不許走!必須給我問!不然就老老實實再給我奉上兩份記憶,否則大爺我斷然饒不了你們!”
江夜雪耐心道:“先生如何就吃了虧?說好了最多問三個問題,又沒說一定要問滿三個問題,如今楚衣覺得一個答案就已足夠救人,那自然——”
他話未說完,就見得山膏掄起開山巨斧,怒不可遏地往地上一劈,霎時血池紅波涌濺,腥浪四起,江夜雪站的位置離山膏最近,眼見著就要為那刃氣所傷,墨熄正欲召來吞天結界,卻忽聽得“砰”的一聲爆響!
一道靈流嘶嘶涌動的金色符紙打在了江夜雪面前,撐開強勁的守護屏障,將山膏巨斧的威力盡數屏于界外。
墨熄驀地睜大了眼睛:“顧茫……”
揮出符咒的并非江夜雪自己,也非慕容楚衣,四人中反應最快的居然是顧茫!
守護符爆散的強烈光芒里,顧茫逆光而立,靈流勁風吹得他的衣擺獵獵拂動。一瞬間別說是墨熄了,就連江夜雪都錯愕地看著顧茫的背影——
竟與多年前并肩作戰的顧帥重合。
——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戰魂山巔,顧茫對他的懇求猶在耳畔。墨熄看著顧茫此刻融于金光的身影,胸腔內的那個器官竟如被一只長滿尖刺的手攫住,猛地抽疼。
顧茫確實一直都在努力和從前的自己靠攏。
與那個沒有背叛的,與他們生死與共的顧帥靠攏……
“豬兄啊,你想要吃痛苦記憶,你說就是了,動什麼手?”
顧茫說罷衣袖一揮,金光結界驀地消散。
“來,我的也給你攫取,這總好了吧。”
他說著,上前幾步,一腳踩在了皸裂的血池邊沿石塊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隨便吃。”
山膏貪心不足蛇吞象,又指著墨熄和劍光環繞的慕容楚衣:“那他們呢?他們的我也要!”
顧茫抬了下眉:“他們的我可做不了主。不如你自己問問?”
如今他們四人身在孤島,島上塔中盡是妖物,能不惹還是不惹為妙。慕容楚衣廣袖一拂,眉目雋冷:“要拿便拿,趕快。”
山膏生怕他們反悔,迫不及待地隔空吸納,先是從慕容楚衣胸襟處汲取了絲絲涌涌的黑氣,盡數吞入自己腹中。接著又奪了墨熄淤積于心中的痛苦。
可這些苦楚落腹之后,山膏內心的燥火非但沒有止歇,反而愈發貪婪——它因為妖族契約已經困守此塔數千年了,先蝠王在的時候食人戮命,它便也跟著吸了不少苦水。但如今這位女蝠王卻一心想脫離妖軀,飛升成仙,是以百年以來從未主動要過活人性命。這麼久了,山膏唯一直接接觸過的修士,也就只有前幾日跑來的岳辰晴。
岳辰晴自幼豐衣足食,孩子心境又好,大大咧咧,腦子里實在沒有什麼苦大仇深的事情,山膏吞噬起來也就分外無趣。
但今日可不一樣。
墨熄和慕容楚衣的苦楚一入口,山膏便如餓久了的人陡地嘗到了熱氣騰騰濃香撲鼻的鮮肉,竟有些不愿撒手。
不過它再怎麼說,好歹也是個遠古之獸,多少還有些控制力,它狠了狠心,將豬眼從這兩位身上挪開,轉向顧茫,粗聲大氣道:“行!味道不錯!最后再吃你一個,大爺我就由你們去了!”
顧茫笑道:“哎喲,那可真是多謝你手下留情網開一面了。”
他這番說話的語氣,神態,和過去的顧茫實在太像。事實上這段時日以來,墨熄一直覺得顧茫在不斷地往從前的顧師兄貼近,而這一刻顧茫笑吟吟地與山膏交涉的模樣,簡直像是歲月溯回了一般。
山膏腦子不好使,聽不出嘲諷,還以為顧茫是在真心實意地夸贊它,于是頗為氣傲地哼了一聲,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顧茫擺了擺手:“那是自然,大爺我言出必行,何時有過反悔的時候?”
說罷就開始吸納顧茫的痛苦。
黑氣從顧茫胸腔深處淌涌而出,化作一縷黑色的煙線飄于空中,而后流入山膏大張的嘴巴里。
山膏只吸了第一口,就驀地閉上了嘴巴,而后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向顧茫,那晶晶紅豆眼中閃動著異樣精賊的光澤。那光澤給顧茫一種感覺——這頭豬似乎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顧茫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試探著笑道:
“噎著了?”
山膏的豬鼻子里往外噴著氣,它張開嘴,話還沒說出,口水卻已然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