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洛梨君的公子娶親,新娘禮隊儀仗浩浩蕩蕩穿城而過,顧茫不得隨意出門,聽到鑼鼓喧鬧,就爬上了屋頂趴在瓦檐邊上邊磕瓜子邊看人。路人鼓掌叫好,他也跟著在屋頂上鼓掌叫好,等到后來天黑了,墨熄允許他出門走走,他便高高興興地在磚板縫里找白天人們丟下的花生松子桂圓干,滿滿地揣了一兜回來,還興高采烈地要分給自己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墨熄對碩鼠茫道,“但恐怕你要失望了。”
“啊?”
“岳辰晴過生日,岳府從不大設筵席,也不會有糖果炒貨灑在路上給你揀。”
顧茫果然沮喪了:“……哦……”
頓了頓,又忍不住好奇地問:“可是小白鳥明明很受家里寵,他們為什麼不辦?”
墨熄喝了一口熱湯,說道:“與岳辰晴的出生有關。岳辰晴的母親是王室宗親,而當年她正是因為生岳辰晴難產過世的。”
顧茫微微驚訝,隨即又明白過來:“所以岳府不給白鳥辦宴席,是因為小白鳥的爹爹還沒有忘記小白鳥的娘親?”
墨熄淡道:“岳鈞天又豈是這般有情有義的人物?你要說他是為了祭奠亡妻,那是斷無可能的。只因慕容凰再怎麼說也是王族之女,就算故去多年,岳鈞天也得買王室的面子,所以自己兒子的生辰,能從簡也就從簡了。”
“原來是這樣……”顧茫喃喃著,掰著手指算了幾遍,忽然驚訝道,“那如此說來,慕容楚衣也是王室?”
墨熄淡淡的,“他不算。”
“為、為什麼?他明明也姓慕容……”
墨熄道:“重華所有貴族的衣物,袍袖口必然綴著金邊,慕容楚衣的卻只繡著銀邊。
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顧茫認真道:“因為銀白襯他,他好看。”
墨熄的臉微黑:“…………你以為選美呢。”
“那是為什麼?”
墨熄道:“慕容楚衣非是王族血脈。他是他姐姐慕容凰……也就是岳辰晴的生母從前收養的一個棄兒。慕容凰年輕時去城外寒山寺禮佛,離寺路上遇到這個被丟棄在佛門山階外的孩子,心覺有緣,于是將他收作弟弟照養,并稟明先君,賜了慕容楚衣國姓。”
顧茫叨叨叨地重復了兩遍,終于反應過來,藍眼睛睜大了:“小龍女是撿來的?!!”
“……你不要再給別人隨意亂起綽號。”墨熄頭疼道,“岳辰晴也就算了,慕容楚衣那個性子,要是聽到你管他叫小龍女,非把你活剮了丟到煉器爐里去當原料。”
顧茫擺手道:“沒那麼夸張,小龍女人很好,我今天還……”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顧茫也知自己說漏嘴了,遂忐忑不安地望著墨熄,希望墨熄沒留意到自己剛才講的內容。
可惜天不遂人愿,墨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怎麼可能錯過這點訊息,他瞇起眼睛盯著顧茫:“你今天見過他了?”
眼看瞞不過,顧茫只得無比狗腿地雙手抱臂,拱手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羲和君好英明。”
“你不必諂媚我,你見他做什麼?”
顧茫只得把今日在桃花湖邊偶遇慕容楚衣的事情告訴了墨熄,他記著慕容楚衣的叮囑,說得很簡略,也沒有任何添油加醋。
他原以為墨熄聽到這件事情會多少有些驚訝,卻不料墨熄只是皺起眉頭,嘆了口氣道:“何苦。”
“什麼何苦?”
墨熄道:“幾日前,岳辰晴曾來找過我,問我借一本燎國的《神魔百草集》,說是在找一味能治百病的草藥。
不過這本書我半個月前就借給了修真學宮的管事,也不知道岳辰晴會不會跑去問他要。”
顧茫眨了眨眼睛:“所以小白鳥知道他舅舅的病狀已經好幾天了?”
“不止好幾天。”墨熄道,“岳辰晴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他四舅身體有些不太好,跟隨我去北境戍邊,也是想替四舅找找有沒有什麼異邦良方。但岳辰晴自己也清楚慕容楚衣不希望別人多管閑事,于是只背地里默默地找藥。”
顧茫驚異道:“原來已經這麼久了,那慕容楚衣怎麼說這件事小白鳥只知個大概?”
“慕容楚衣這麼說也沒錯,因為岳辰晴只知道他舅舅生病,卻不知道生了什麼病,無法對癥下藥,所以他才會想要去尋那一種百病可愈的仙草。”
顧茫茫然道:“慕容楚衣為什麼要一直瞞著他……”
墨熄嘆了口氣:“因為他們關系向來不太好。岳家的家事就是一筆爛帳。”
顧茫不說話了,坐著默默盤算了一遍江夜雪,岳辰晴以及慕容楚衣之間的關系,最后只得抱著腦袋嘆道:“想不通,不想了。”
墨熄睨他一眼:“你想不通什麼?”
顧茫就掰著手指和墨熄捋:“我在想他們為什麼關系不好啊。你先來看看慕容楚衣,慕容楚衣明明是小白鳥的阿娘救回來養大的,可他為什麼要去討厭他姐姐的孩子?”
這種人情世故,從前顧茫是一點即通,現在卻懵懂無知,反而要墨熄跟他解釋。
墨熄道:“很簡單,慕容凰對慕容楚衣而言,亦是師,亦是姐。慕容凰名義上雖稱之為弟,卻待他如若己出,將他看得猶如自己兒子一般重要,她嫁入岳府時,還特意稟請君上讓慕容楚衣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