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水晶肴肉,肉片切得薄透,邊緣的肘皮柔嫩糯軟,配著磨了些姜末的鎮江醋。一盤菱藕炒青萵,嫩菱與碧青的萵筍爽滑可口,蔬汁鮮嫩。再一盤油燜春筍,脆嫩的筍尖油汪汪裹著稠香醬汁。湯倒是簡單,只煮了一碗竹蓀花菇口蘑湯,綴了幾片青翠欲滴的嫩葉,幾片提鮮的火腿,是養胃的靚湯。
而從最后一籠食盒里端出的,是一盤糖醋鱖魚。魚佐以切得細碎的姜絲辟腥,清蒸過后,滾油一澆,爆出濃香,乃至魚皮邊沿脆黃,魚脂豐嫩,這時再以熬制濃稠的糖漿醋汁淋覆在魚身,一筷子下去,瑩白剔透的魚肉與凝脂微微顫動,裹著酸甜可口的糖醋芡汁……
“好吃。”顧茫筷子甩的不亦樂乎,一點都不給正在垂眸看書的墨熄面子,“魚肚子的肉都歸我了。”
如此吧唧吧唧地吃了一會兒,眼見著他真的要起筷把醋魚肚子上刺最少肉最嫩的位置全劃拉干凈,墨熄終于忍不住把竹簡合上,抬手一把捏住顧茫的手腕。
顧茫腮幫鼓著:“干嘛?”
墨熄盯著他,毫不客氣地把他的筷子從他手里奪過來,拿了旁邊盛著自己米飯的碗,把這塊魚肉收歸了自己碗里。
顧茫雖心頭暗笑,臉上卻擺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你為什麼搶我的?!”
墨熄沒好氣地把筷子還給他,拿起了自己的那雙:“不然怎樣。難道等著你吃完之后,我啃你的骨頭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狠狠咬了口魚肉,森森的白齒和嚙之狠戾的動作配上“啃你骨頭”這種有著歧義的話,莫名的就讓對桌的顧茫打了個寒顫。
拆你之骨,咽你之血……
這樣強占的姿態與眼神,令顧茫的顱內隱隱抽痛,一些肢體交纏的記憶模糊地閃過,緊鑼密鼓地似有弦扣著額側,仿佛在亟欲告訴顧茫——
是的。曾幾何時,就是這個看似清冷的男人,如野獸般以白齒寒牙,將他一骨一血,占為己有,拆吃入腹……
他看著墨熄那張清俊的臉,從高挺的鼻梁,到色澤淡薄而線條性感的嘴唇,猝不及防間,心跳便忽地漏了兩下。
這種感知讓顧茫隱隱覺得心口有哪里不對勁,燥熱的、不安的、像有一捧火死灰復燃從柴堆里生了出來,又像有一簇嫩新的芽兒,被四月的春風不疾不徐地緩慢地揭開。
他忽然又想起那段關于弱冠之夜的回憶,那個時候,墨熄的嘴唇曾經貼住了他的,明明是那麼柔軟的觸感,卻讓記憶里的自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可墨熄沒有覺察到顧茫異樣的目光,他專心地吃著魚,那色澤淡薄的下唇沾了些醬汁,他不經意地舔了一下。
就這一下,顧茫轟地心頭燙熱,生出一種莫名的沖動與原始的欲望——他竟有些想要湊上去,輕輕碰一碰墨熄的臉頰和嘴唇。
他甚至都不明白這種欲念意味著什麼,只是本能地覺得胸口起了這一叢火苗,而只有這麼做才能平息自己的浮躁。
他喉結微動,猶如幼獸試探危險,小心翼翼地探尋著,向渾然不知的墨熄悄悄靠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顧茫茫:主上你在找什麼???
墨熄:以前你給我的弱冠禮。
顧茫茫:要那個做什麼?
墨熄:甩給你自己看,相信你能自學成才。
第76章 家舊事
他喉結微動, 猶如幼獸試探危險,小心翼翼地探尋著, 向渾然不知的墨熄悄悄靠了過去……
“對了。”
忽然墨熄一抬頭,打斷了顧茫的小動作。
“下月初三是岳辰晴的誕日。”
“啊?”顧茫嚇出一身白毛汗,根本沒有聽清楚墨熄說了什麼,只如夢初醒般倉皇避開他的目光, 耳朵有些紅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哦……哦……”
心跳余韻未消地怦怦跳著。
他在想,自己剛剛這是在干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突然生出如此的沖動與欲望。要知道成狼之間的互相啃咬代表著征服與屈從, 自己和墨熄之間呢?也是這樣嗎?
他試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渴望征服墨熄——可他發現自己并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征服”。是要墨熄對自己低頭下跪?
不。不是的,他對此毫無興趣。
還是要……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顧茫驀地回過神來:“啊?嗯!在聽,在聽。”
墨熄皺著眉看著他:“你耳朵怎麼紅了?”
顧茫撓撓耳朵:“我我我熱、熱的。”
“……”不知他究竟什麼毛病,而且飯吃得差不多了, 墨熄便擱了筷子,與顧茫吩咐,“我們要給岳辰晴送一套賀禮, 我最近抽不開身, 你與李微留心著吧。”
“嗯……”顧茫頓了一下,“為什麼要給小白鳥送禮?”
墨熄的臉黑了大半:“你不是說你聽了麼?”
“……聽漏了。”
墨熄磨著牙重復道:“下月初三,是岳辰晴的誕日。”
顧茫這回總算反應過來了,驀地睜大眼睛:“小白鳥過生日啦?”
“嗯。”墨熄應完之后, 注意到顧茫眼睛發亮, 不由有些無語。
他知道顧茫喜歡看別人家的喜事,無論是壽誕還是婚娶, 他都愛極了湊這份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