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賭他喝醉了之后會丟火球砸人!”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啦!”
這群軍痞子不懷好意,灌墨熄酒的老貴族們也并沒有什麼好心。他們雖然和墨熄一樣都是貴族出身,沒有什麼階級矛盾,但是家族仇恨與妒忌心理卻是半寸也不會少。
試問同樣都是佩藍金帛帶的高貴血統,憑什麼墨熄如今就要比他們的兒子孫子高出那麼一大截?
這個人明明早死了爹,母親當年還和亡夫兄弟搞在了一起,家族丑聞一件接著一件,墨家本來早該完球了的。可誰知道墨熄這個倔狠性子,竟能把這些凄風苦雨都忍下來,熬到了現在這樣權傾朝野的地步。
憑什麼?
更令他們意難平的是,墨熄不但戰功顯赫,人品還極其端正。與他們那些個嬌生慣養的同輩公子簡直是云泥之別。
老君上就不用說了,就連新君提起他都是滿口褒贊,貴族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兒們,哪個沒被拎出來羲和君比較過?就連這些老頭老太之間互相攀比兒女,到最后也都會扯到墨熄頭上——
有人說:“哎呀,我家兒子越長越俊俏了呢。”
對家就酸道:“呵呵,沒羲和君好看。”
有人說:“犬子天賦了得啊,十三歲就點爆學宮的測靈之柱了,哈哈哈!”
對家就酸道:“呵呵,羲和君十歲就爆過了,十根石柱全部燃斷,令郎做得到麼?”
還有人說:“我家小兒別的不行,但貴在人品清雅,這不朝會上還被君上褒獎呢,我這當爹的也很欣慰啊。”
對家就酸道:“呵呵呵,比得過羲和君清水芙蓉?”
真是奇了怪了,這個人又不是神仙,成日介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難道他真的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污泥,不會犯下一星半點的過錯?
于是日積月累的,墨熄就成了這些長輩心里一個解不開的心結,許多人嘴上雖然都是捧著他的,心里卻一個個巴不得瞧他出些差錯,鬧些丑聞,這樣自家寶貝兒小心肝被打壓多年的苦楚,才能一口氣舒坦地吐出來。
才能感慨備至且自命不凡地說一句:“嘿嘿,我早說呢,這羲和神君,到底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啊。”
所以這會兒他們趕著勁兒地給墨熄灌酒,也是這個道理。原本這些老東西也就只是圖個熱鬧,但一來二去的,壞心就上來了。
老東西們想,人一喝醉就容易做錯事,說錯話,羲和君的大毛病他們現在是攥不到了,但小缺點暴露一些也不錯。
假清高個什麼嘛。
幾個老狐貍眼神一對,話都不用說,彼此都是福至心靈心照不宣,開始車輪戰似的給墨熄去敬酒。
“羲和君,再來一杯,哈哈哈,平步青云,升官發財!”
“我可一直在教我小兒,處處都要跟羲和君學著呢,來來!給羲和君滿上!”
墨熄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若是平輩或晚輩來,他自是可以拒絕,但這些人都和他父親一個年歲,又都捧著張熱氣騰騰的笑臉,于情于理他都沒法兒拒絕。
一來二去的,鳳眸的眼眶都有些被酒氣熏紅了。
北境軍的軍痞們在喃喃:“我看后爹再喝兩杯就該倒了。”
“兩杯?我覺得一杯就夠。”
“后爹好像真撐不過去了……”
但墨熄撐著,又喝了整六輪。等第七杯酒推過來的時候,他的臉都青了,近乎是反胃地:“抱歉,秦叔,我——”
那秦叔小眼晶晶,情深意切道:“熄兒啊,我當年跟你爹可是同袍兄弟,出生入死啊,這杯酒,我敬你父親!你可千萬不能推脫,替他一口悶了!”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道:“喝了喝了!虎父無犬子!”
“替你爹和他的老友來一盞!”
到了這份上,墨熄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是在輪番灌他,要看他的笑話?但墨熄便是鐵鑄的硬脾氣,不看出他們的心思倒還好,一看出來就愈發不可能服輸。他眼前暈暈乎乎地,盡是咧嘴笑著的肥膩臉龐,一束束兀鷲撲食般的目光。
他胸腔中一陣血氣翻涌。
他父親……這些人怎麼有臉再在他面前提他父親?
當年他爹去世之后,伯父弄權,母親改嫁,這些人是怎麼對他的?一個個都趨避于他,恨不能將他像鞋底的爛泥一樣碾掉蹭掉,如今卻一口一個“舊友”“故人”掛在嘴邊,還說小時候抱過他,教他騎馬打獵過……
墨熄心口燙的厲害,眼眶愈紅,他陡升一股強烈的怒焰與倔意。
“喝啊——喝啊!”
“哈哈哈,墨家的酒量向來不好,讓我想到故弗陵君啦,也是酒水不能沾的人啊。”
“熄兒和弗陵太像了。”
他們怎麼配再提——!
這些嘴臉像是枯草團在他心里,一壺酒,一抔火,滾油四濺,驀地火起!!墨熄忽然站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男人們。
大抵是他雙目赤紅的樣子實在駭然,那些長輩的臉色微變,笑容有些僵住了。
墨熄若是發火,他們還是忌憚的。
立刻有人強自鎮定道:“羲和君,不喝就不喝了吧,你爹他其實也不愛喝酒,你和他……”
話未說完,“砰”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