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顧茫已經像是狼群取暖似的,靠在離自己只有尺寸遠的地方,幾乎稍微一動,就能躲進他的懷里。
“……”墨熄眼中微暗,擱了筆,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望著自己,有些陰郁又有些狹隘地瞇起了眼睛,“之前讓你滾回去換衣服,你不換。現在想干什麼?”
第53章 無意識勾引
顧茫望著他, 赤裸的腳趾在桌子下面不安地來回蹭了兩下。
忽然道:“我和飯兜會一起取暖。”
墨熄淡然看著他:“所以呢。”
“你的衣服少,你也冷,我的衣服少,我也冷。你冷我冷, 我們湊在一起, 就熱了。”
“……”
墨熄是個斷袖,顧茫是他的舊情人。哪怕理智的城墻高筑,鎖得住逾越之舉,卻也不可能鎖得住身體的某些本能。他很清楚自己對顧茫有很強烈的反應, 若真衣衫單薄湊在一起, 恐怕就不是熱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墨熄因此有種被蓄意勾引的慍怒,盡管這種“勾引”可以說是他自己一廂的胡思亂想, 但他的臉色還是明顯地沉了下來。
他盯著顧茫看了一會兒,忽地松開捏著對方下巴的手指, 幾乎是有些嫌惡地扯過一張宣紙擦了擦, 冷冷道:“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行嗎?”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顧茫聞言, 沒有任何傷心的神色, 他只是回望著墨熄, 并將所有情緒都那樣直白地寫在臉上。墨熄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他的眼里看到茫然、困惑, 怔忡……但卻沒有什麼令自己心生快慰的情緒。
如果顧茫能因他尖刻的話語感到傷心, 哪怕只有一星半點,墨熄覺得自己也不會這般躁郁。
顧茫答道:“我以為, 我是同伴。你的同伴。”
墨熄沒吭聲, 片刻之后, 抬起手指,單指勾住了顧茫脖頸上的鎖奴環,指尖慢慢往下,在漆黑鐵鎖圈墜著的鐵片上撥弄了兩下。
他低著頭,說道:“你覺得,我會和戴著這種東西的人做同伴?”
“你是叛臣,我是你的死仇。”墨熄輕聲道,“不會變的。顧茫,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隨著年終尾祭將近,墨熄越來越確認顧茫是真的沒有假裝。他確實因為失去了兩魄,喪失了全部的記憶與心智。
墨熄為此陰鷙了許久。
這一日,墨熄自朝中歸來,得了一個消息,說姜藥師終于從外頭云游歸來。姜拂黎是重華第一煉藥宗師,廣涉疑難雜癥,顧茫的事情指不上別人,但姜拂黎還是能指望指望的。于是墨熄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帶了顧茫,前往姜宅拜會。
姜拂黎性格非常桀驁古怪,重華貪嗔癡,貪是慕容憐,癡是慕容楚衣,至于嗔,說的是對逆的境界生嗔恨,沒稱心如意就發脾氣,不理智,意氣用事——姜拂黎姜藥師是也。
這位姜藥師恃才放曠,嘴上從不積德,做事更是我行我素。
“聽說他回府之后,得知了之前他夫人見李清淺那件事,氣得一整天都沒和他夫人說話,還問他夫人腦子是不是有病,有病早點吃藥。”
“哎呀,他為什麼呀?”
“具體也不清楚,大概是覺得他夫人太冒失了吧。他好像還去岳府找慕容楚衣罵人了,說慕容楚衣不該多管閑事牽扯上他夫人。”
“哈哈,癡對上了嗔,慕容楚衣沒和他打起來?”
“慕容楚衣壓根就不在府上,姜拂黎砸了岳府的十來套茶具才怒氣沖沖地回去了,放言如果慕容楚衣再敢連累他夫人,他就親自上門把慕容楚衣綁起來丟到鼎爐里做成藥丸。
聽說還把攔著他的岳小公子給罵哭了呢。”
“哇,這麼兇啊……”
便是如此。
墨熄不是沒和姜拂黎接觸過,對此人的印象實在太差,若非無人可求,他也真的不想去姜府拜會。
但是他轉頭,看到院中和飯兜一起瞇著眼睛曬太陽的顧茫,又覺得這一趟是非跑不可的了。
姜府的大廳內,左右兩盞纏枝落星燈正在盡心盡職地熊熊燃燒著,千盞鯨油燈燭將夜晚照成白晝。廳堂所有擺件皆是做工考究的上上品,用度比尋常修士居所精致百倍,甚至可以稱之為奢靡。
正值飯后,管家備了豐厚茶點,命人去后宅通稟姜家的掌柜姜拂黎。
他們本以為姜拂黎會馬上出現,但卻意外等了很久,墨熄闔眸養神,顧茫則一直在端著盤子吃東西。青色越瓷盤里盛著桃酥花糕蜜餞鮮果,他一樣不落全部塞進嘴里,吃完了自己這盤,舔舔嘴唇覺得意猶未盡,又伸手去撈墨熄的那盤,并且還偷偷瞄了墨熄一眼,見對方連睫毛都沒動,于是就放心大膽地又埋頭開吃。
誰知墨熄忽然問:“你很餓麼。”
顧茫怔了一下,含混道:“你要嗎?還剩點兒,我以為你不吃……”
墨熄淡淡地:“我不吃。”
“好,好,那我替你解決掉。”最后兩個字其實已經很難分辨,因為顧茫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塊核桃酥,盡管鼓鼓囊囊的腮幫子非常努力地滾動,也只能發出嗚嚕嗚嚕的怪聲。
墨熄雖然沒說什麼,但劍眉卻微微蹙了那麼一點,他不想再看顧茫寒磣的吃相,轉頭問管家:“怎麼這麼久?你家主上是不是有事情,臨時抽不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