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拿什麼和那些鮮嫩的肉體爭鋒呢?
她對著銅鏡,將那張被虞長老親掉了色澤的嘴唇細細重描,拿一張唇紙,抿上稠艷的紅色,坐等今晚第二位客人的推門。
她沒有等太久,黃檀雕門吱呀一聲開了。
玉娘忙捧上最熱絡的笑顏,媚笑著抬頭迎客:“公子,您……”話音在看清來者面目時戛然頓止,須臾后,鮮紅的嘴唇張開,驀地發出凄厲慘叫,“呀啊--!!!”
她門前杵著的,竟是一個血淋淋的男人!
這男人渾身裹滿繃帶,雙眼爬滿血絲,兩只手上沾滿猩紅,其中左手的指甲上還戳著一顆黏糊糊的眼珠。他看了她一眼,沙啞道:
“別叫。”
說完,男人慢慢走進來,抬起手,把那顆眼珠塞到自己嘴里,一口吞入,咀嚼了兩下就落入腹中。
吃了這眼珠,他仿佛是得了什麼仙藥似的,臉上露出舒坦極了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眼珠緩緩轉過來,看向面無人色的玉娘,說道。
“來壺茶。”
“……”
見玉娘沒反應,他語氣愈發不耐:“給我來壺茶!”
還來什麼茶啊!
玉娘都嚇瘋了,砰的從繡凳上栽倒,渾身抖如篩糠,她想往后退,卻手腳冰涼全然不聽使喚,只哆嗦著。
哆嗦一陣,她失心瘋似的發出一聲凄厲地尖叫,踉蹌著想要爬起來跑出房間外:“救命啊!救救我——有鬼……有鬼!!”
她想起了剛剛離開的虞長老,這會兒是打從心里覺得虞長老高大威猛又厲害了,連忙歇斯底里地:“長老!!虞長老!!!”
哐地撞開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說來也奇,那個吃眼睛的男人居然一動也不動,仿佛無所謂似的由著她狂奔而出,沾著血液的嘴唇咧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笑。
“長老——!啊啊啊!!!”
玉娘跑到臺階邊,看到下面的情形,腿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從一樓……到木階……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全是尸體……
只有青樓的大廳中央還圈困了三四個妓女,也全部嚇破了膽,縮在一起,漂亮的臉上滿是淚水。
而一品要員——承天臺的虞長老居然就橫尸在樓下的一張桌子上,雙眼只剩下兩個血窟窿。
玉娘連連搖頭:“……不……不……”
為什麼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禁軍會沒有覺察?
為、為什麼她明明就在房內,一墻之隔,卻沒有聽到外面人的慘叫呼喊?
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個聲音在她身后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世上又不止重華一國有自己的秘術。我想不讓別人聽到動靜,多得是辦法。”
腳步聲咄咄。
那個裹著繃帶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手里拎著花鳥牡丹紋茶壺,仰起頭,咕嘟咕嘟倒了大半進去,而后呷了呷嘴,隨手將壺一丟。
砰的一聲砸的粉碎!
“你不用怕。我暫且不會殺你。”男人慢吞吞地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扯著她,慢慢踱下木階,把她和那四五名幸存的女子丟在一起。然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們面前好整以暇地坐下,血溜溜的眼珠子將她們挨個看過去。
沉默半晌,他忽然開口:“你們。互相打量彼此的臉,我給一炷香的時間。”
說完,一抬手,砰地將青樓的大門隔空合上。
然后又一揮手,滿地死尸里竟然起來了三個,其中就包括了虞長老。他們扭扭歪歪,步履蹣跚地朝大廳中央走近。
玉娘是這些姑娘里唯一還能說得出話的,其他幾位的魂看上去都已經駭沒了。
“你……你……你……到底……”
“你是想問,我到底想做什麼?”
男人替她說了下去,而后嗤地冷笑一聲,“我不是說了嗎?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我要你們互相打量彼此的臉。”
“然、然后……呢?”
“然后?”男人漫不經心地摸著下巴,思忖著,一時沒有作聲。
竟好像她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居然把他問住了似的。
這時候那三具被他召起的尸首已經挨近了,沒有眼珠的虞長老伸出手,去拉玉娘的胳膊,玉娘崩潰尖叫:“不!別碰我!!別碰我!!!”
“嚇到姑娘了?”男人慢悠悠道,轉眼看向虞長老,“老東西,你怎麼死了還不忘動手動腳。”
虞長老抬起頭來,發出咯咯的聲音,仿佛在跟男人哀哀解釋著什麼似的。
可男人只是哼了兩聲,一抬手,驀地一股黑氣疾掠而出,擊中虞長老的額頭,虞長老瞬間癱軟在地,痙攣著,抽搐著,最后竟化作一泡血漿。
“啰里啰嗦,令人生厭。”
另外兩具尸體似乎是有所感知,腳步更僵硬,動作也更謹慎了,它們慢慢地踱過去,最后搬了六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擺在那幾位青樓姑娘身邊,然后做了個鞠躬的動作。
男人開口道:“請坐吧。”
——若不是他滿身血腥,剛剛犯下那麼多歹事,他這種語氣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有禮。
“怎麼,還要人扶?”
姑娘們雖然嚇得神智渙散,但其實他的話還是每一句都聽進去了,只是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緩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連忙屁滾尿流地自己爬起,一個個往椅子上坐,說什麼也不愿意讓這個繃帶男或者那兩具尸體碰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