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重華出過兩位年輕有為的將帥,兩人涇渭分明,譬如水火。
如水的那個叫墨熄,他性冷,禁欲,至今獨身,軍中關于墨帥何時獻出貞操的賭注已經累計到足夠讓任何窮鬼一夜暴富腰纏萬貫。
如火的那個叫顧茫,他性暖,愛笑,憐香惜玉,如果他每親吻一個姑娘就得付出一兜錢餉,那他恐怕早已底褲不剩敗光全部家產。
在顧茫沒有叛國之前,曾有一日,他突發奇想,拿了一本自己編纂的書冊,跑過來找墨熄寫個評注。
彼時墨帥正執卷批書,忙于軍務,遂只是問了顧帥一句:“你寫的什麼?”
“什麼都寫。”顧茫興致勃勃道,“美食,見聞,山川游記,兵戈圖錄,浮生瑣事。”
墨熄接過書冊,提筆懸腕,蘸墨欲批。
顧茫笑著把話說完:“我也寫了你。”
墨熄忽然警覺,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眼看著他。
“……你寫我什麼?”
顧茫誠懇道:“據實描述了你我往事。”
“哪些往事?”
顧茫撓了撓頭,頗有些涎皮賴臉地嘿嘿笑了兩聲,飛快地說:“全部。”
“……”
墨熄沒再接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垂了長睫毛,面無表情地在卷首提下兩行冷冰嚴酷的正楷:
此為禁書,違閱者罰。
第2章 污點
傍晚,重華邊境飄起了朦朦細雪,地上逐漸積起一層無垢潔白,車輪碾過,行人走過,留幾行深淺不一的印子。
集市上賣炊餅的王二麻子在卯著勁兒吆喝,口中呼出氤氳白氣,大聲吆喝:“來啊,剛出爐的炊餅!”
鏘鏘敲了兩下懸在爐邊的破鑼,繼續叫賣道:“這世上沒什麼東西能比我烙的餅子更厚實——除了顧茫的臉皮!快來買快來買!”
路人聽了,暗自發笑。
這個餅攤子擺了十多年了,早些年,王二麻子是另有一套唱詞的,那時候他的公鴨嗓子喊的是:“瞧一瞧看一看啊,顧帥最愛吃的烙餅,保客倌您吃了之后,和顧帥一樣所向披靡,步步高升!”
風雪中,一行軍容極盛的騎兵緩緩行來,為首的是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錦帽貂裘,一張俊秀小臉裹在豐厚的絨領之中,顯得十分慵懶。
這少年名叫岳辰晴,是戍衛軍的副將。
此人有兩種能力令人望塵莫及,一是看得開,俗話說得好,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生氣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岳辰晴深杳此道,幾乎從來不會真的生氣,是公子哥兒里脾氣最好的人。
第二個能耐呢,是讓自己舒服,極盡可能的舒服。所以他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岳辰晴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今朝有酒直須飲,明日無糧蹭兄弟。”,所以這人有好東西絕不留著過夜,酒當天喝完,女人先睡再談。
至于巡防麼……先玩再巡。
北關邊塞多草市,賣的大多都是些獸皮、草藥、靈石、奴隸之類的,雖算不上有趣,但軍中苦寒,打發時間倒也不錯。
“那只七尾靈貓我要了。”
“那根姑獲鳥的尾羽也去給我買過來。”
“那家賣的風滾草品相不錯,拿來煉藥肯定很好,給我拿個十筐。”
他一路走,一路指使著身后的隨扈幫他在草市上買進大大小小的商貨,如此玩忽瀆職,隨扈們雖有不安,但礙著副帥面子,也實在不好多說什麼。
逛著逛著,岳辰晴覺得肚子餓了,左右尋摸著吃的,忽地聽到遠處王二麻子的吆喝,一聲破鑼嗓子自風雪里鏘啷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