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衛然還停在過去。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心里空落落的覺得茫然。不知道今后該做些什麼,也可以繼續去演戲,當年那些短暫的熱度早就沒了,基本沒人還記得自己這個演員。他也并不在意,反正容貌變化不大的話,他還可以接著拍,適合自己的角色總是有的。
但是如今和當年不同了,也可以有其他的選擇。比如離開季舒城之后,去過普通素人的生活。衛然想來想去,他還是喜歡拍戲。哪怕一開始不是為了自己,做了很多年的事情他依舊想繼續做下去。
他可以一直演,一直拍戲,以后變成了老頭子,那就拍老頭子的角色。
他望著天花板發呆。隱隱約約想起了某句曾經的誓言。
……
等到開始習慣于走路的感覺時,衛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一旁的季舒城也很高興,十年里苦苦熬著的時候,誰能想到未來會有這麼美好的瞬間。人生總是變幻莫測世事無常的。
他強迫自己盡量不去想即將分別的那一天的到來。
他不想,不代表那一天不會到來。從復健室回到病房的路上,衛然不再使用輪椅了,自己架著支架一步步挪回來。太陽從窗外照進來,灑在走廊的前方,到處是溫暖且亮堂堂的。
衛然停了下來,沒有去看身邊陪伴的季舒城。他覺得差不多了,再下去可能又會改變了主意。“就今天吧。到今天為止。”
“……”
他不說具體的,季舒城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上一秒還沉浸在愉快的氣氛里,就像被狠狠擊打了一下。
“陪你回到病房再走可以嗎?”
衛然搖了搖頭。
“你這樣我不放心。”
“我自己可以走了。不行你去叫護工來吧。”
季舒城照做了,然后默默地站在走廊的拐角處,看著衛然進了病房的門。他掏出口袋里的煙盒,抽出一根點上,靠在墻上注視著進出了十年的那扇門。他不能在病房里抽,門口那把長椅就是他平時待得最多的地方。雖然隔壁有床,他總喜歡靠在那里打盹。像一只被拋棄的流浪狗狗守在門口。
當年衛然把他撿回來的時候,那個淋雨等他的少年已經不見了。季舒城重生前后活了兩輩子,最后還是弄丟了家。
他轉身慢慢地走了,不再年輕的背影顯得蹣跚無助。
……
衛然出院的那天,是陸擇來接的。他都不知道季舒城走了,看了一圈才發覺是怎麼回事。
“麻煩陸總幫我把那套房子轉交給他,實在不行就幫忙處理了。”
他陷入昏迷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到現在都沒處理完。家里那套房子應該十年里都沒人住,不知道霉成什麼樣了。衛然是這麼想的,陸擇卻告訴他,季舒城隔一段時間都會找人過去打掃。
“他說,哪天你醒了之后想回家,必須隨時都做好準備。”
陸擇看著不吭聲的衛然,現在這樣他和左思羽都有機會了。可他不會出手,他覺得左思羽也不會。
“我替你安排了北戴河的別墅療養,那邊也配備了護理團隊,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就住在我那套房子里,等著過些天啟程。”
衛然同意了,他想盡早恢復成正常的身體,盡快獨立,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他第一次進入到陸擇在樓上買的房子,抬頭的瞬間被嚇了一跳。這里面跟自己家里裝潢布置得一模一樣。
“季舒城弄的?什麼時候……”
不用陸擇回答,衛然也知道了。陸擇笑了笑,季舒城占據他的身體不過一年,卻到處留下了他愛衛然這件事的痕跡。陸擇沒有跟季舒城搶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有時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對衛然動心,還是他體內殘存的季舒城留下的痕跡。
……
衛然離開京城的那天,季舒城再次出現了。這些天他在外面游蕩著,無處可去,也無處想去,只是想在衛然離開前最后見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就站在少年曾經固執等他的路燈下。衛然心里動了一動。既然人生變化莫測世事無常,就讓老天擲次骰子吧。
衛然拉下了車窗。“你上來,我們去一個地方。”
衛然帶他去的,是他們年少時候的高中。季舒城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至少還愿意和自己說話,他已經很滿足了。
“你還記得這里的梔子花嗎?”衛然望著車窗外的校門陷入回憶,“操場上有幾棵梔子樹。你經常跑去摘花給我。”
“當然記得。”
季舒城還是不明白衛然的意思。
“我們進去看看。”衛然一字一句地說,眼下正是梔子花開的時候,“要是那些花還在,我就給你一次復合的機會。”
“要是不在了,你就別來打擾我了,斷了念想。”
“……”
季舒城突然覺得他有點殘忍了,用一個不確定的東西,就這樣隨意決定了他們兩個的人生。十年了,誰能保證那些花還在?
“不愿意就算了。
”衛然看著他的猶豫不決,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現在的我,沒有那麼看中這些。我可以把沒有你的人生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