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旁的這只妖怪,在八百年前便已經滿山坳里顛顛地跑了。
“喂,”孟懷澤半晌沒動靜,鄔岳覺得奇怪地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怎麼了?”
孟懷澤伸手抓住鄔岳的手臂,心有戚戚地想,這是一雙歷經八百年風霜的手啊……
鄔岳被他弄得一頭霧水,半晌,才聽孟懷澤悠悠道:“原來你這麼老啊……”
鄔岳先是一愣,隨即差些被他氣笑了,反手抓住孟懷澤撫摸著他手臂的手,用了些力氣威脅道:“你說誰老?”
“疼疼疼!”孟懷澤被他捏得一下疼回了神,不服氣道,“你都八百歲了,你不老嗎?”
“我才八百歲,我當然不老。”鄔岳不滿道。
“才?”孟懷澤敏銳地抓到這個字眼,問道,“那多少歲算大啊?”
鄔岳蹙了蹙眉,孟懷澤總將年歲問得很具體,然而對妖而言,年歲是極其不重要的東西,鄔岳自二百余歲成年之后,對此更是少有關注,八百歲也是推測而來的一個虛數,畢竟妖的歲月漫長,年數因此常被忽略,他不太明白孟懷澤為什麼對此那麼執著。
“妖的幼年期長短不定,有的短些,二三百歲便可成年,有的長些,千余歲還是幼崽的也很多,不過能化形修煉之后,成年也就快了。”鄔岳道,“等成年之后,外形便很少有變化了,至于老,那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這麼說你還很年輕了?”孟懷澤問。
“怎麼?”鄔岳有些陰森森地反問,“我看起來不像?”
孟懷澤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他神色間還有些受驚的茫然,鄔岳不知他是受了什麼刺激,但看他如此,心下有些怪異的不舍,因此收了威脅的模樣,問他道:“人難道不是這樣麼?那你多大了?”
“我?”孟懷澤張了張嘴,話音卻卡在嗓子底處說不出來。
他尚未理清思緒,心底卻率先下意識地感到了一絲不安。這情緒來得奇怪,孟懷澤有些不知道它是從何而起,只是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大人。”就在這時,樹下傳來小妖精怯生生又掩不住激動的呼喊。
孟懷澤順勢避開鄔岳的視線,低頭向下看去。
幾個小妖精正站在樹下仰頭看著他們,旁邊堆著一堆找來的木頭,孟懷澤看著他們,心底突然想到,這些看起來小小的妖精又都多大了,是不是也都幾百歲了?
鄔岳伸手想攜孟懷澤下去,又想起來孟懷澤先前的指控,于是收了手,問他道:“你下去嗎?”
孟懷澤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鄔岳在問他,先前他還氣惱于鄔岳帶他上樹,現下卻是搖了搖頭:“你下去吧。”
孟懷澤看著鄔岳從樹上輕巧落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情緒有些怪異地悶,不怎麼想見人。
小妖精們找了一堆木頭,鄔岳挨個地翻揀了一遍,都覺得不太滿意,抓起來毫不客氣地就往身后扔,幾個小妖精愧疚得臉都要紅了,乖巧地站在一旁盯著鄔岳的動作,大氣都不敢出。
孟懷澤原本有些怏怏地趴在樹杈間看著樹下的情形,如此都心疼那幾個小妖精了,沖鄔岳道:“別扔了,什麼樣的都可以,他們找來那麼多不容易。”
“那不行,”鄔岳仍是埋頭苦挑,“要做就得做最好的。”
孟懷澤抱著樹杈,從高處看著鄔岳的頭頂,他見那幾個小妖精正抬頭看著他,微微笑了一笑,溫聲道:“辛苦了,謝謝你們。
”
幾個小妖精竟是倏然紅了臉。
小妖精們接二連三地回來,不一會兒樹下的空地上便擺了一大堆奇形怪狀的木頭,幾乎連下腳的地兒都沒了。
鄔岳挑煩了,便委派一個樹精幫他挑選,他自己大馬金刀地往大石上一坐,啃著小妖精送來的果子,神情不羈狂傲,活脫脫一個等著被人掀翻的惡霸。
孟懷澤覺得他要是那些小妖精,現下就已經拼盡性命起義推翻暴君統治了,然而他視線一轉,看到一旁被使喚得樂此不疲的小妖精們,誰的木頭被選上還驚喜地歡呼,看得孟懷澤眉頭直皺,覺得自己像個異類。
妖精們找來的木頭眾多,選出的木頭別說做一張床,加上那扇爛掉的門也綽綽有余,然而打了雞血的小妖精們還在源源不斷地將木頭往此處送,孟懷澤看得眼花繚亂,感覺將這山上的所有精怪都幾乎看盡了,卻始終未曾看到阿緋。
夜深之后,孟懷澤趴在樹上,漸漸地便有些撐不住了。
他昨夜被鄔岳在花中折騰,并未睡好,感了的風寒也尚未徹底痊愈,看著看著樹下便困得腦袋直往下提溜,雖說心里并不想睡,眼皮卻是忍不住地下垂,貼著樹干低著腦袋,一副困倦不堪快要睡著的模樣。
鄔岳抬頭看到他的模樣,擺手讓小妖精們都散了。他仰頭看了孟懷澤一會兒,隨即輕巧地躍上樹枝,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然而就在他貼近的時候,孟懷澤卻似是感受到他的氣息,快要閉上的眼皮一顫,醒了過來。
“困了?”鄔岳捏了捏他的手,發現涼得厲害,于是將之攏進自己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