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懷澤蹙眉:“我還是覺得不太好……”
若是讓老山貓精幫忙做床,孟懷澤還可以當作是一樁交易,付與老山貓精想要的報酬,現下這群打了雞血一般的小妖精顯然與之不同,它們更像是聽從鄔岳的命令行事。
孟懷澤就這樣被迫和鄔扒皮站在了一起,感覺自己也變成了個孟扒皮。
“你這人怎麼這樣自私?”鄔岳突然道。
“啊?”孟懷澤從未受過此般指控,一時愣在原處,“我自私?”
“你怎麼只想著自己心里舒坦,”鄔岳說得義正詞嚴,仿若真的一般,“這群妖精自認為受了我的恩惠,渴望做些什麼報答我,減少內心負擔,你非要攔著別人,你是不是很自私?”
孟懷澤被他的歪理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又不知該從何處反駁,甩開鄔岳的手在旁邊氣鼓鼓地一蹲。
蹲了片刻,他又站起身來,有些沒好氣地沖鄔岳道:“你就在這兒當萬惡的監工吧,我也去找木頭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只聽鄔岳在身后悠悠道:“這麼黑的夜……”
孟懷澤腳步一頓。
“那群妖精也不知都已經跑去哪了,唉,誰知道這山里都有什麼?”
那群小妖精早已不見了蹤影,就連湖面上的光點都消失了大半,只余湖邊那棵大樹上懸掛著的白色花燈,投下一片片白色的亮影,再往外便是濃黑的夜色,干枯的枝椏交錯,連月光都浸不透。
孟懷澤咽了口唾沫,回頭問鄔岳道:“你去不去?”
鄔岳撐著腦袋半躺在石頭上,沖他吊兒郎當地勾了勾手:“過來。”
“做什麼?”孟懷澤問。
鄔岳只是看著他,不吭聲了。
孟懷澤有些踟躕地沖鄔岳走過去,走到一半,鄔岳突然騰身而起,他人形時仍具有狼的敏銳與兇猛,孟懷澤完全措手不及,被鄔岳一把攜住躍上了樹。
川箕山上的樹不知已經長了多少年頭,高大無比,孟懷澤晃悠悠地抱著一根樹枝穩住身體,心都差些從口中蹦出來,此時仍是激烈地跳動不休。
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虛弱道:“算我求你,以后做什麼先打個招呼行麼?多來幾次,我真會被你嚇死的。”
“有我在呢,你怕什麼?”鄔岳傲然道。
孟懷澤貼著樹枝垂下腦袋,只留給鄔岳一個后腦勺。
半晌沒動靜,孟懷澤一直向下看有些暈眩,于是抬起臉來,看到鄔岳正躺在樹杈間,手倚在腦袋后面,含笑看著上方的夜空。
孟懷澤心中微動,他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挪到了鄔岳旁邊。那一群小妖精不知都散去哪了,周圍此時一片靜寂,透過疏落的枝椏能看到頭頂的月亮,星月之下是靜默矗立的群山。
在這樣清朗安靜的月色下,孟懷澤心底也隨著靜下來。有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孟懷澤看著遠處的山影,突然間有些感慨,低聲道:“也不知道雪招和阿緋現在都在哪里。”
鄔岳扭頭看他。
孟懷澤笑著搖了搖頭,似是嫌棄自己矯情。
他沒再說話,鄔岳卻轉了個身,撐頭看著他,問他道:“想什麼呢?”
孟懷澤的視線從遠處群山挪到鄔岳的臉上,他頓了一下,突然問道:“你住的那座山和川箕山一樣嗎?”
“九移?”鄔岳看向周圍浩蕩的川箕山系,“比這要遼闊,妖界比人界要大得多。
”
孟懷澤點了點頭,以前他從未問過鄔岳有關妖界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萍水相逢沒必要多問,后來是因為被呼牢徹底占去了心神,再者,那些有關妖的故事于他而言和雪招曾講的那個尊神的故事無甚區別,都像是遙遠不可觸及的傳說,然而因為鄔岳,那些傳說突然拉近至他身邊來,他甚至開始渴望有所了解。
“那你每天都做些什麼?”孟懷澤輕聲問道。
“睡覺,打妖怪,”鄔岳伸手,空中騰起一團璀璨的光華,他慢悠悠地接道,“看內丹。”
孟懷澤:……好生無聊的生活。
“就這?”孟懷澤道,“那日子豈不是過得很慢?”
鄔岳不太明白他這句話從何而來:“為什麼會慢?那麼多妖怪能打著玩呢,遇上難纏的,能打著跑遍大半個妖界,打完了就回洞中睡個一年半載的……”
“一年半載?”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孟懷澤驚訝地打斷。
“是啊,”鄔岳有些迷惑,“這怎麼了?”
“這麼長時間!”
“哪里長了?”鄔岳道,“九移山上那些想修煉成仙的妖,幾百年間不出洞府的都多的是。”
“幾百年!”孟懷澤驚道。
鄔岳顯得很是無辜:“怎麼,有什麼問題?”
孟懷澤忽然想起來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結巴地問鄔岳道:“那你、你多少歲了?”
鄔岳蹙起眉尖,還真認真思考起來,半晌,他道:“沒認真算過,差不多八百歲吧。”
孟懷澤:“……”
第45章 帶你看月亮
時年二十四歲的孟大夫大半天面無表情,他根本不知該擺如何表情去面對身旁這只妖精的八百歲。
史書中的八百年前,另一個王朝尚在興盛,民間話本中的八百年前,纏綿悱惻的情愛故事正等待著后世的演繹,孟懷澤的八百年前,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還沒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