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頷首。
謝從凝半開玩笑,看著她的眼睛道:“厲清嶸的奶奶。”
江女子神情駭然,直接偏過頭去。
相顧無言,這樣的狀態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謝從凝緩緩開口:“看來我的猜測沒錯。”
高跟鞋穿了太久,江女子的腿處于僵硬狀態,坐下來后表情才微微緩解一些。
謝從凝憶起江女子和老頭都說過人死如燈滅,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這惡鬼在厲家應該很長時間,為什麼沒被注意到。”
江女子神情變得肅穆:“因為它有人養著。”
謝從凝表示理解,就跟厲清嶸當時和他的關系差不多。
江女子知他在想什麼:“這和養情人不一樣,性質更加惡劣。”
“……”
還未反駁,江女子便道:“養活魂和養死人的魂完全不同,已死之人的魂魄需要用血肉作為祭祀。”
謝從凝指了指身邊的厭世鬼,又提起林穗:“它們也沒有祭品,依舊存在世間。”
江女子搖頭:“它們是靠著執念支撐,所以僅僅是鬼,談不上惡鬼。”
力量等級上完全就不是一個層次。
謝從凝忽然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一部片子,奶奶借助孫女的同情心,和她互換身體,最后卻沒有再換過來。劇情很簡單,但留給謝從凝的印象極其深刻。
“它該不會是想借助某個人的身體重生。”
江女子神情一冷:“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附身他人一事玄之又玄。”
謝從凝唇瓣有些干澀,他的狀態和借尸還魂相似,不過想要成功滿足的條件實在太夸張,要有一個相同生辰八字的人同一時辰殞命,還要有人即刻招魂。
江女子道:“我猜這惡鬼是想直接增強自身力量,最終強行附在某個人身上。”
謝從凝反而笑了:“你覺得它挑選的目標是誰?”
江女子沉默。
謝從凝索性替她回答:“無論怎麼看,本身被邪祟入體的厲清嶸都很適合。”
江女子跳過這個話題:“既然知道最終目的,就要好辦很多。”
謝從凝:“有沒有辦法直接打得它魂飛魄散?”
江女子眉角一抽:“你當我是鐘馗?”
那可是惡鬼,誰干掉誰還說不好。
謝從凝轉身把窗戶關好,還不忘打開空調,話鋒一轉道:“照你的說法,養鬼的人可能殘害過不止一條生命。”
江女子點頭。
謝從凝笑了:“但受人矚目的命案卻是頭一回。”
江女子黛眉輕蹙:“的確說不通,這種事越隱蔽越好。”
謝從凝:“說不定是那女傭發現了什麼,必須要殺人滅口。”
江女子抿唇道:“我去她房間看看。”
謝從凝估摸著自己在這也發揮不了太大用處,準備先回去,摘下脖子上的珠子還給江女子。
“你留著吧。”江女子出乎意料的大度,又拿出不少符紙給他:“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就用這個。”
厲清嶸一個人獨處,確實也不安全。
謝從凝盡量不引起注意,偷偷回去,厲清嶸的房間燈還是亮的。隔著一扇門,他都能想象到厲清嶸必定是坐姿挺拔,腿上搭著薄毯,燈光下夜讀。
文字有時候會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正如他所想,厲清嶸正在閱讀,手機震動了一下,打破靜謐。
【開門。】
厲清嶸嘆了口氣,來到門邊,謝從凝的笑容陡然映入面前,燦爛的和這深沉的夜晚并不搭配。
謝從凝:“您的騎士已經到達,請簽收。”
厲清嶸失笑:“能退貨麼?”
謝從凝笑容垮了,走到桌邊發現厲清嶸在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記得當初你還特意要將此書贈我,說人要學會奮斗。”
厲清嶸:“現在也適用。”
倘若用財富和地位作為衡量一個人的標準,謝從凝和厲清嶸的身份可謂是云泥之別,但他對于后者總有一種憐憫之意,明明是天之驕子,道路卻比尋常人還要坎坷。
“江女子那里有什麼發現?”厲清嶸開口,打破曖昧的氣氛。
謝從凝內心沉重,只道:“還在確認。”
厲清嶸何等聰明,捅破了窗戶紙:“沖我來的?”
謝從凝想了想,還是點頭。
厲清嶸笑了笑,笑聲中包含著太多情愫,謝從凝只能聽出一兩種,不知道什麼情節作祟,再回過神,居然已經握著對方的手承諾:“你還有我。”
話音剛落,清醒過來,抽了自己一巴掌。
清醒點,別被男色蒙蔽了意志。
“我的意思是,什麼魑魅魍魎,有我在,都不是問題。”
厲清嶸:“只怕到時……”
謝從凝搶在他話說完前道:“我不會逃的。”
厲清嶸點頭:“確實不會,畢竟有可能當場暈倒。”
謝從凝語塞,不否認存在這種可能性。
目光和厲清嶸對上,一種莫名的尷尬溢出來。
謝從凝移開目光,厲清嶸冷笑:“你在心虛什麼?”
“不是心虛,”謝從凝解釋:“是害怕。”
就怕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兩人就這麼僵著,厲清嶸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謝從凝站在原地,瞧著是在發呆,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這世上恐怕找不出一個比去厲清嶸更加了解自己的人,謝從凝沒喜歡過人,但有感不會再有人像厲清嶸一樣包容自己。
假設現在全身而退,過娶妻生子的正常生活……以前向往的畫面突然間就變得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