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凝首次意識到, 不要低估化妝的力量。
低下頭對厲清嶸道:“她是真的瘋了麼?”
能出逃, 懂得偽裝, 正常人都很難做到。
“惡靈!”咆哮聲驚得謝從凝一顫, 拉著輪椅后退幾步, 不等答案篤定道:“是真瘋。”
厲清嶸沒有因為女人突然表現出的瘋癲受驚,鎮定自若道:“趙阿姨,您看清楚了,他是人。”
女人口中念著奇怪的咒語, 不時抬頭看一眼謝從凝, 活脫脫一個要被逼瘋的天師形象。
謝從凝本身來歷就有問題, 她這一驚一乍的,難免有些心虛, 連忙問厲清嶸:“我們是不是通知江女子一聲比較好?”
厲清嶸沒有搭理謝從凝, 盯著女人再度強調道:“惡靈如何會有血肉之軀?”
女人手抖得更加厲害, 眼珠不停轉動,像是被說服一些。
厲清嶸:“他自來到邵山精神狀態就不大好,勞煩您給看看。”
女人深吸一口氣,沖著謝從凝勾勾手指。
謝從凝笑容牽強:“我們還是回去吧。”
厲清嶸賞了他一記眼刀。
威脅下,短短幾步路,謝從凝一臉視死如歸地走去。
女人取下腰間的一把鈴鐺,用力一搖晃,謝從凝耳膜轟疼,想離遠點,又被強行拽了回來。
“魂魄不全,遲早駕鶴西去。”
謝從凝瞳孔不由放大。
女人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瞧著居然還挺高興,仿佛一個禍患就要從世上消失。
厲清嶸:“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自然是從源頭開始。”女人笑得有幾分幸災樂禍。
在謝從凝看來,根本無處可尋,想必是借尸還魂中出了差錯。
女人下一句話卻如同晴天霹靂炸開:“你的魂魄早就不全了。
”
謝從凝直接否定:“不可能。”
女人收起鈴鐺:“不如仔細想想,還能不能記起過去的事?”
謝從凝險些點頭,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失憶’的狀態,索性閉口不言。
但他對自己的過去卻很清楚,就如同大多數人一樣,雖然某些片段早就隨著歲月磨散,但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
“我指的是夢境。”
謝從凝無語,誰會記得做過的夢?
女人語氣很像哄小白兔開門的大灰狼:“一個都不記得,對不對?”
謝從凝停止內心的吐槽,自打有了新的身體,做過的夢不少,但要再往前推,他還在邵山時,的確沒有做夢的習慣。
據說人都是會做夢的,區別只在于有人醒來記得,有人忘了。
若不是她提起,謝從凝不會注意到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厲清嶸將毯子往上拉了一些,動作幅度不大,但讓謝從凝莫名感到幾分心安。
女人望向厲清嶸時的眼神還算溫和:“我幫他,就等于是一錯再錯。”
厲清嶸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意思:“至少請您看在我曾經幫過江女子的情分上。”
黛眉輕蹙,即便故意丑化了五官,女人皺眉的時候仍然能讓人感受到她的憂愁。
謝從凝能聽懂他們對話的一部分,但更多時候完全是一頭霧水。
女人看著黑漆漆的夜空,那種表情,讓謝從凝想到林穗,曾幾何時,林穗在墓地做思想掙扎時,也是這般神情。
她在為難什麼?
謝從凝還在細思,女人已經有了決斷,“就這一次。”
厲清嶸表情沒見什麼變化,一直攥著毯子的手指卻是微微放松。
重新找了家旅館開房,謝從凝猜測是為了避開江女子。
前臺登記的員工看到兩男一女的組合,表情怪異。
女人:“我兒子腿受了傷,只開一間房,方便照顧。”
員工露出理解的表情,又看了眼謝從凝:“那他……”
“我兒子的朋友,”女人道:“過來幫忙的,畢竟……”
員工露出理解的表情,上廁所什麼的確實同性照顧比較方便。
開的是雙人間,旅館比起酒店到底要查的松一點。
謝從凝第一個進去房間,拉了張椅子坐下,“現在做什麼,睜著眼睛配合催眠?”
“和催眠無關。”女人拉上窗簾,只開了床頭燈,謝從凝也不知道她在折騰什麼,只是隱約又有了困意。
女人讓他取下香囊,沒有那縷若有若無的香味,謝從凝很快沉沉睡去。
云蒸霞蔚,謝從凝身子輕飄飄的,浮動在半空中。
第一反應是要牢牢記下這個夢,回去后用來懟江女子的母親,接下來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底下是富人區,好幾座別墅映入眼簾。
謝從凝飛了下去,透著玻璃朝內望去,瞧見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額上汗水岑岑,是臥病在床的狀態。
即便年輕了十來歲,謝從凝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縮小版的厲清嶸,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不成他白日里所思所想都與此人有關?
不過謝從凝很快看開,即便是在夢里,厲清嶸都是病著的狀態,果然自己怨念已久。
謝從凝很容易穿過玻璃進入房間。
不一會兒,門外進來一人,是江女子的母親,這時她看上去還沒有瘋,舉止端莊,有一種貴婦的氣質。
江女子的母親似乎有所感覺,朝窗戶的方向望過來,奈何什麼都沒發現。
“在看什麼?”厲清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