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太子……”
劉健知道他誤會了:“不是,只是我聽說太子生病了,想親眼見到他無事,方才安心,所以今日特地告了個假,聽說你也在家,就順道過來約上你。”
劉健在入閣之前曾經擔任過數年的東宮講學,與太子之前情誼不同一般,會比其他人更關心太子的身體也不奇怪。
唐泛就道:“我自然樂意陪晦庵公走上一趟,只是我現在身染風寒,若是在太子面前失儀,又或者將病氣過給太子,反倒不美了。”
劉健想想也是:“也罷,那我獨自前去罷,明日我們在內閣再說。”
他性子雷厲風行,說完就與唐泛告辭,匆匆離去。
出于禮節,唐泛站在那里直到目送對方馬車遠去,寒風吹來,袍角揚起,長身玉立,說不出的俊逸。
可惜……
唐大人風寒未愈,所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將快要流下來的鼻涕吸回去。
然后轉過身。
唐泛:“……”
隋州:“……”
被發現了!我的溫文爾雅一去不復返!
唐大人的內心在咆哮,忽然有種流淚的沖動。
隋州忍住笑:“回去罷,外頭冷。”
唐泛輕咳一聲:“方才出來我沒帶帕子在身上。”
隋州道:“所以你更應該和我回去喝藥,否則明天在內閣當著下屬同僚的面失儀,豈非落了你自己的面子?”
他不說還好,一說唐泛就不由想象起來,若明天因為某件事與萬黨爭執起來,自己原本辭鋒凌厲侃侃而談,結果忽然覺得鼻涕往下淌,然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所有氣勢完全付諸東流。
唐泛:“……”
看著他忽青忽白的臉色,隋州有些奇怪,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措辭應該沒什麼問題啊。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見唐泛悲憤道:“我明天再告假一天!”
這個愿望當然是不可能實現的,劉吉和徐溥兩個人在內閣里干了一天,差點沒被逼瘋,最后連晚飯都只能留在內閣用,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走人,如果唐泛隔天繼續請假,那他們估計就要派人上門來催促了。
唐泛只好拖著尚未痊愈的身體去內閣當值,懷里揣著三條嶄新的帕子,以防不備之需。
其他人也都來了,包括首輔萬安。
今日沒有會議,大家也無須碰頭,過來點卯之后就到各自的值房里辦公去了。
唐泛與劉健一屋,正好問起昨日之事:“晦庵公見到太子殿下了?”
劉健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唐泛:“難道太子不肯見你?”
劉健:“那倒不是,不過太子好似病得還不輕,據說原本躺在床上,是聽說我來了之后才起來的。”
唐泛嚇了一跳:“可要緊?”
劉健:“還好,太醫正好也在場,說風寒可大可小,讓太子好好將養,莫要掉以輕心。”
唐泛點點頭:“是這個理兒。”
劉健這才說出自己心中的不滿:“但我聽說太子生病之后,陛下都未親自去探望過!”
只要一想起太子臉上的郁郁寡歡,劉健就忍不住替他難過。
唐泛也嘆了口氣,這種事情外人很難評斷,他們當臣子的,更不可能肆意談論。
從外人的角度看來,太子也許很可憐。
但皇帝也許會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太子天底下最好的東西——未來的帝位,那麼太子就算受點委屈又有何妨呢?更何況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他們既是君臣,又是父子,哪里有父親冷落兒子,兒子就怨恨父親的道理呢?
所以這注定是一筆算不清的賬,糾葛半生,錯綜復雜。
就連萬貴妃,說不定也會覺得自己非常可憐,明明她才是最得皇帝看重的女人,到頭來卻還沒有親生兒子能夠繼承帝位,卻反倒便宜了區區一個內藏女官的兒子。
如果太子在登基之后,能夠堅守本心,不被恩怨所糾纏而忘記治理國家的本職,那將會是相當了不起的,也不枉在他落難之時,無數人伸手給予的援助,甚至不惜性命的保護了。
劉健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只是私底下跟唐泛抱怨了一句,便拋開此事不提,二人一天沒來,通政司和六部那邊早有不少公務等著他們,兩人埋首其間,干得頭暈眼花,直到傍晚才算解決了其中大半。
“以后我就算死在任上,也堅決不告假了!”劉健搖搖頭,開玩笑道,“這告了假回來還得累死累活,比平日還不如呢!”
唐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悲催地發現鼻涕又快落下來了,趕緊掏出帕子摁住,這使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晦庵公就別逗我發笑了……”
劉健顯然也發現了他的窘態,毫無同情心地哈哈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處理完要緊的公務,唐泛匆匆忙忙出宮往家里頭趕。
在沒有完全康復之前,他準備謝絕一切宴請,誰來叫都不去,免得在人前出現更加丟臉的狀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道上他就讓人給截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甜得不要不要的~
誰還敢說隋總跟唐大人不溫不火,簡直要閃瞎眼睛了呀→_→
注:
1、上章里,萬貴妃與皇帝對話,自稱我和直呼你,都是有意這樣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