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將糾結,痛苦,心酸,哀求,無辜等表情融于一張臉上,而唐泛做到了。
只可惜與他對話的人不為所動:“我可以喂你。”
用什麼喂?
自然不是湯匙。
唐大人的臉染上一抹紅。
這樣的情景每天幾乎要上演無數回,最后屢屢以唐泛敗北而告終。
但這不能怪他,這藥的確很苦,若是讓隋州喝,他估計也是不愿意的,不過他體魄強健,那天同樣淋了一場雨,身體也好端端的,根本沒有生病。
相比之下,文臣就有些慘不忍睹了,尤其是內閣,除了唐泛之外,幾乎都是年過四十的人,如今除了次輔劉吉和徐溥還堅守在內閣處理公務之外,其他人全都被那場雨放倒了,連首輔萬安也不例外,據說他現在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唐泛的情況已經算是不錯了,他只請了一天的假,如無意外,明日就能回去辦公了。
因為再不回去,劉吉和徐溥兩個人就要撐不住了,原本應該由七個人處理的事情現在全部堆積在兩個人身上,中午的時候劉吉就剛剛派人過來詢問,催促唐泛是否可以下午就回內閣幫忙。
如果回內閣可以不喝藥,唐泛自然一百個樂意,不過如果他真這麼做的話,估計晚上就要備受折騰了。
一口氣喝完藥,唐泛覺得自己滿嘴全是苦味,連臉也皺成老菊花。
“有沒有糖?”他問隋州。
隋州:“你要什麼糖?”
唐泛:“……隨便,桂花糖,麥芽糖都可。”
對方的回答是直接堵上去來了個深吻,又緊緊攬住他的腰不讓他往后退,直到唐泛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才松開道:“我方才吃了麥芽糖,這樣可以了罷?”
唐泛:“……”
被他這麼一說,唐泛還真覺得自己嘴里現在好像真有淡淡的麥芽糖的味道。
但是這種方式……
唐泛漲紅了臉。
隋州饒富興味地看著唐泛的反應。
白皙面皮紅了個通透,雙目因為方才憋氣而蘊起薄霧,好像惱羞成怒又不知道怎麼反抗的模樣。
無論多少次,他依然覺得樂此不疲。
“我上回還瞧見你寫的風月話本了,里面的描寫不是挺直白的麼,怎麼總是那麼容易就害羞了,嗯?”
他勾住對方的下巴,探頭過去,幾乎是貼著唐大人的唇角說話。
廊下泛著淡淡梅香,二人靠得極近,隋州索性將人整個攬了過來,兩人面對面,唐泛雙腿分開坐在他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對著院子,這種坐姿實在是……
足以令衛道士們文誅筆伐!
唐大人想要掙扎,但莫說他現在還在病中,就算平常狀態下,也同樣掙扎不出隋伯爺的五指山。
“這樣暖和,我幫你擋風。”隋伯爺理所當然地說道。
唐泛:“……”
他忍無可忍:“怎麼我一告假,你就順便偷懶了?”
隋州很認真地解釋:“我也告假了。”
唐泛挑眉:“生病?”
隋州:“不,照顧生病的家眷。”
唐泛:“……”
你的廉恥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斗著嘴,外頭傳來拍門聲:“這里可是唐閣老府上,有人在麼?”
唐泛趁機掙開隋州的懷抱,走過去開門。
外頭站著一名長隨模樣的中年人,看見唐泛出來,連忙拱手行禮:“大人,小的是劉閣老家里頭的。”
唐泛認得他,對方是劉健的仆從。
“你家老爺找我有事?”
“是,我家老爺就在巷子口,請大人移步過去一敘。
”
唐泛有些詫異,劉健今日原也告病在家的,怎麼又跑出來了?
他與隋州說了一聲,又跟著對方出來,果然瞧見劉健裹著一身厚厚裘衣站在墻角,一邊跺腳撫掌取暖,看樣子倒不像是生病了。
“晦庵公?”唐泛走過去打招呼,“既然都來了,不如上門坐一坐?”
“不了。”劉健將唐泛扯過來一些,低聲道:“你若現在無事,不如與我進宮一趟,去探望太子。”
唐泛見他神神秘秘,不由問:“太子怎麼了?”
劉健道:“太子祭祀歸來生病的事情,你知道罷?”
唐泛點點頭。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因為那場雨,很多人都生病了,太子也是其中之一。
回來的時候,太子雖然有馬車可坐,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路都需要淋著雨回去,但從宮觀出來到上馬車中間有一段高高的白玉石階,這段路是需要步行的。
即使汪直即使除下外裳遮擋在太子頭上,太子依舊難以避免地弄濕了頭發和衣裳,回宮之后也像很多人一樣染上風寒而病倒了。
不過當時雨勢并不大,所以就算像唐泛這樣騎著馬一路淋回去的,充其量也就是喝兩碗苦藥,而且那會兒許多人都脫下外裳遮在頭頂上,一般即使生病,病情也不會很嚴重。
而且這一次也沒有人能怪到萬黨頭上了。
畢竟萬黨再希望太子被廢,也不可能預料到那天一定會下雨,就算預料到那天會下雨,也未必能料到太子一定會因為淋雨而生病,若說他們想通過這種法子來除掉太子,那也實在是太可笑了。
太子病了兩天,昨日唐泛還詢問過,聽上去似乎并不很嚴重,太醫也只是讓靜養而已,所以他一聽劉健那麼說,當即心里就咯噔一聲,涌起不太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