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肴也陸續端上來,彭尚書是個厚道人,覺得手下過久了窮京官的日子,趁著今天很是叫了不少的菜,仙客樓的廚藝自然非同一般,每一道都精致無比,眾人見幾位部堂在低聲說話,也就不再上前打擾,開始大快朵頤。
唐泛能來這種場合,本身就是給彭逸春面子了,不必非留到散席不可,他在那里坐著,別人也會不自在,所以喝了幾杯酒之后,唐泛就起身告辭,彭逸春將他送到包間門口,還要往外送,卻被唐泛謝絕了。
仙客樓在京城大有名氣,不少人都覺得在這里請客吃飯又氣派又有面子,相比起來,后邊的仙云館反倒多了幾分高不可攀,此時正是華燈初上,里里外外都透著一股熱鬧。
這里是二樓,左右都是包間,不過隔音做得還不錯,即便里頭鬧得再大聲,也只有隱隱的動靜傳出來,不至于影響到隔壁的客人。
唐泛常來這里,早已熟門熟路,也不需要找伙計過來帶路,他出了包間,徑自就往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剛剛走出沒幾步,旁邊包間的門卻忽然打開,里面的笑鬧聲隨之灌入耳朵。
唐泛尚且來不及皺皺眉頭,邊上便有一股香風撲面而來。
緊接著他眼前一花,肩膀就被重重撞了一下。
唐泛不由往后退了好幾步,直到挨上闌干才停下,手里卻也因此多了一個人。
“多謝公子援手,可否請公子幫奴家一個忙?”
被他扶住的人嬌嬌怯怯道,素白如玉的臉順勢抬起來,眉黛若遠山微蹙,煞是動人。
肌膚相觸,被唐泛扶住的那只手更是嬌弱無骨,溫軟馨香自衣衫傳遞過來,能令任何一名正常男人觸動柔腸。
唐泛無疑很正常,但在見過了肖嫵那樣的國色天香之后,再看眼前這名女子,也覺得不過是中上之資。
他想要松開手,對方卻反從袖子里頭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衣袖,臉上布滿懇求的意味。
女子鬢發微亂,嘴唇紅腫,顯然方才在包間里頭經歷過什麼。
但唐泛依舊將手從她那里抽出來:“姑娘……”
他后面那半句“男女授受不親”還沒能說出來,旋即又有兩人從包間里出來:“你這賤人,才剛不見一會兒,就又勾搭上別的男人了?!”
女子聽見這個聲音,身體便是一抖,越發死命地往唐泛背后躲去,又死死抱住他的腰,扯都扯不開。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她顫抖著道。
對方見狀更是發怒,指著唐泛破口大罵:“你這小白臉,當著我的面就敢搶我的女人,活膩了是不是!”
唐泛皺了皺眉,大喝一聲:“還不松手!”
卻是在對著那女子說的。
那女子顯然沒想到唐泛如此不憐香惜玉,被他嚇得手一松,唐泛當即就將人推開,但那女子反應也快,隨即又撲上來緊緊抱住他的大腿,哀哀泣道:“公子,你方才明明還說愿意幫我出頭的,怎麼現在又反悔了!”
唐泛:“……”
他無語片刻,對從包間里出來的年輕公子哥道:“你瞧見了,是她纏著我,我只是路過罷了。”
對方聞言怒笑:“你們倆若非早就相識,她怎麼獨獨向你求救,還說你不是奸夫!”
他的聲音和這番動靜引來了不少人從左右包間里探頭出來看熱鬧。
彭逸春那邊也有人出來,看見唐泛之后大吃一驚,趕緊回去稟報,不一會兒,彭逸春他們也都趕過來了。
有人就認出那年輕人的身份:“這不是尹閣老家的公子麼?”
一聽是尹直的兒子,大家就都明白了。
這位尹公子在京城,乃是不折不扣的紈绔,但京城紈绔多了去了,尹公子之所以出名,不止因為他是尹直的兒子,更因為他會玩。
從京城脂粉胡同到酒樓賭坊,尹公子的身影從來就沒絕跡過,在某些方面,他的名氣甚至比他老子還要高。
很顯然,尹公子正在仙客樓跟狐朋狗友尋歡作樂,結果中途被打斷了。
大家看看尹騏,又看了看唐泛,再看看唐泛身后的女人,一時有些難以判斷。
縱然那女子姿色不錯,可唐閣老也不至于饑渴到在這種地方跟別人爭風吃醋吧?
唐泛撕扯不開那女子,索性就隨她去了,萬一太過用力,把人拉開的同時,對方順道將自己褲子給扯下來,那可就不是丟臉能夠形容的了。
堂堂閣老在飯莊被一女子扯下,在場數十人親眼目睹,這一幕說不定還能上上史書,留諸后人笑耳。
彭逸春見狀便沉聲道:“彭公子,這位乃是你父親同在內閣共事的閣臣,今日唐閣老應我之邀,方才會出現在此地!”
要說唐泛剛出包間就在這里跟尹騏搶起女人,他是絕對不信的。
不過這件事傳出去,別人不會深究細節,只會當唐泛言行不端,本朝御史風聞奏事,又不需要真憑實據,到時候鬧大了,對于唐泛的名聲的確是個污點。
誰知尹騏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仰著下巴斜眼看他:“那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