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怎麼做這麼多,我們兩個人也吃不完。”
一說話就忘了還有東西銜在嘴里,排骨直接掉在地上,伸手都來不及撈。
唐泛:“……”
隋州:“……”
誰能想象在外頭溫文爾雅又不失威嚴的唐閣老在家是這麼一副模樣?
唐泛干笑一聲,趕緊彎下腰撿起排骨:“你忙,你忙,我去凈手!”
隋州搖搖頭,放下手頭的羹湯,轉身又去灶房拿出一盤炸得金黃酥脆的饅頭。
等他再次回到飯廳的時候,就瞧見桌旁多了一個身影。
不是洗手歸來的唐泛。
“你來作甚?”隋州冷著一張臉,沒什麼好聲氣。
“吃飯啊,還正好,被我給趕上了!”汪直笑吟吟道,直接就拿起一個酒杯,自斟自飲。“我請唐閣老在仙云館吃飯,他說今晚要回家,否則會被河東獅罰跪搓衣板,我一聽好奇得不得了,便特地來瞧瞧唐閣老家的河東獅長什麼樣兒的,哎喲,他說的不會就是你罷?”
這家里邊也有丫鬟,還是唐瑜精心挑選的,不過區區丫鬟自然擋不住汪公公,尋常人也不會像汪公公這樣不問而入。
隋州很有一種把手上這盤饅頭直接倒扣在對方頭上然后將他一腳踢出去的欲望,不過好歹還是按捺了下來,因為汪直的功夫也不差,兩人打起來,倒霉的只會是這桌菜,想想唐泛半個月來好不容易頭一遭按時回家吃飯,隋州就只能捏著鼻子容忍這人施施然坐在這里白吃白喝。
他冷冷看了汪直一眼,怎麼看都覺得對方礙眼無比:“少廢話,要吃就吃,吃完就走。”
隋州越是端著一張冷臉,汪直這酒就越是喝得有滋有味,甚至還笑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唐閣老呢,將他叫出來陪我喝一杯嘛!”
隋州懶得搭理他,轉身就走。
灶上還熬著一罐老鴨湯,里頭放了沙參玉竹,是他給唐泛預備的,得不時去看看火候。
結果等他一回到廚房,就瞧見一人正背對著他,聚精會神地擺弄著一盤還未上桌的蒜香雞脆骨。
那下面原先是墊著一層芋絲的,但現在那些芋絲全都被唐泛撥弄到上面來,用來蓋住所剩無幾的雞脆骨。
隋州:“……不用弄了,我都瞧見了。”
唐泛的身影登時僵了一下,慢慢地轉身,干笑:“你怎麼走路都沒聲音,嚇我一跳!”
得,這還反過來惡人先告狀了。
見隋州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唐泛有種無所遁形的做賊心虛:“我也不是故意偷吃的,本來只是想幫你嘗嘗味道合適與否……咳,誰讓你做得太好吃了,一時沒忍住,哈哈,不怪我,不怪我!”
簡直不省心。
隋州有點無力地想著,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你跟汪直說我是河東獅,還罰跪搓衣板,嗯?”
唐泛賠笑:“我只是為了不想去赴宴隨口胡謅的,你都親自下廚了,我干嘛還在外頭吃,是罷?”
見對方表情并沒有緩和,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釋,唐泛帶了點試探的討好:“要不我去和他說,我才是河東獅?”
隋州:“……”
飯廳里的汪公公完全沒有當客人的自覺,在主人家尚未落座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伸筷子夾菜了,等隋伯爺拎著唐閣老回來時,汪直還優哉游哉地朝兩人打招呼:“忙完了?忙完就過來吃飯罷?”
如此反客為主且理所當然的模樣……
隋州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唐泛倒是有些訝異:“你怎麼來了?”
汪直涼涼道:“聽說唐閣老拒絕了我的邀約,所以特意過來看看,原來是閣老的內人親自下廚,難怪您連仙云館也不放在眼里了!”
這聲閣老從他嘴里說出來,非但不見半分尊敬或討好,反是帶了一絲調侃的意味。
唐泛哈哈一笑:“那今晚算你有福了,廣川下廚,自然不是誰都有福氣遇上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隋州正在幫他盛蟹黃豆腐羹的那個勺子上,沒去注意汪直說到隋州時用的稱呼。
反是隋州的動作一頓,抬頭看汪直,瞇起眼:“內人?”
唐泛茫然跟著抬頭。
汪直好整以暇:“內人啊,怎麼了,都河東獅了還不是內人?”
唐泛嘴角一抽,很擔心隋州一生氣連蟹黃豆腐羹都不給他喝了,忙打圓場:“不是內人,是外人,是外人!”
汪直:“……”
隋州糾正他:“不是外人。”
唐閣老點頭如搗蒜,毫無原則立場道:“那外子!外子!”
汪直不可思議地看他:“你身為堂堂閣臣宰輔,還能不能有點骨氣了?”
唐泛高高興興地接過隋州遞來的蟹黃豆腐羹,喜滋滋地吃了好幾勺,才抽空回答他:“骨氣是什麼,與蟹黃豆腐羹一般好吃否?”
瞧瞧這話說的,不知被旁人聽見,會作何感想?
隋州給他夾了一塊燒鴨肉,這是在唐泛平素常去的那間老字號買的。
“吃菜。”隋州道。
言下之意是讓唐泛別搭理汪直。
汪直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夾了一塊雞脆骨放入唐泛碗中,學著隋州的腔調道:“毛毛吃菜,多吃點。”
唐泛:“……”
隋州:“……”
這完全是故意添堵了。
隋州看他的目光直接都帶著殺氣了,要不是看在唐泛的面子上,汪直現在就是被掃地出門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