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與薛千戶寒暄一陣,留下狄涵去和薛千戶說話,便帶著肖嫵到薛千戶給他們準備的小院休息。
“阿嫵,你現在好點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找個大夫來?”他只字不提糧冊的事情,反倒先問起對方的身體。
肖嫵搖搖頭,她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一只手扔抓著唐泛的袖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稍稍安心下來。
“不要怕,我在這里,你想說什麼,只管說罷。”唐泛安慰道,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握著茶杯,溫熱從掌心傳遞到四肢百骸,肖嫵總算逐漸平靜下來。
她深吸了口氣:“大人,其實我一直騙了您。”
肖嫵不蠢,恰恰相反,她很聰明,也有著小女人的精明,否則陳鑾不會派她來迷惑唐泛。
只是出于對自己美貌的自信,之前一葉障目,她一直覺得自己能夠順利完成任務。
直到現在事情失控,她思來想去,覺得向唐泛坦承一切,可能才是最好的辦法。
唐泛聽了這句話,非但沒有露出任何驚訝和憤怒,反倒一臉平靜地微笑:“你騙了我什麼?”
肖嫵愕然:“你早就知道了?”
唐泛含笑:“我并不知道肖姑娘手上有糧冊。”
不知道她手上有糧冊,那就是早知道她是陳鑾派來的了?
那唐泛還陪著她作了這麼久的戲,豈不早就將她當成了傻子,一邊虛以委蛇,一邊看自己的笑話呢?
看著肖嫵的臉色忽青忽白,唐泛善解人意道:“你也不必想太多,既然你一開始不肯表明身份,我若是早早揭穿,豈非打草驚蛇?你我各有立場,你這樣做,也不能說你錯了,不過如今你肯棄暗投明,我自然歡迎。
”
那他還口口聲聲阿嫵阿嫵,裝得跟個墮入情網的傻子似的!
眼前這個男人俊臉含笑,目光清明,哪里有之前半分癡迷的模樣?
肖嫵心中惱怒,這是她頭一回發現自己的美貌和魅力不管用,但她又不敢發作,因為如果自己想要保住性命,現在就得全靠唐泛了。
她忍不住想問個清楚:“你既然早已知道我的身份,那麼今日的刺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了?”
唐泛搖搖頭:“當然不是!”我只安排了之前的毒藥事件而已。
“事到如今,以你的聰明,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自然能將你傳遞出去的消息設法攔截下來,不讓陳鑾收到。結果陳鑾久等不到你的消息,又聽了外面的傳言,就以為你真的背叛了他。那些刺客就是最好的明證,他們這次殺你不成,一定還會再想辦法下手,唯一能夠救你的途徑,就是早日掌握陳鑾確鑿的罪證,將其繩之于法!”
想到方才生死一線的情景,肖嫵仍舊十分害怕,但她現在沒有必要對著唐泛演戲之后,反倒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強自咬了咬牙道:“就算你拿到糧冊也沒有用,他身后站著萬黨,陳鑾每年給萬黨上交了不少孝敬,說不定萬黨會力保他!”
唐泛道:“肖姑娘,你雖然聰明,可并不了解朝堂上的爭斗。先前我已經和你說過,陳鑾對于萬黨的作用很小,沒了他,他們照樣可以讓別的人當上吳江縣令,這很簡單,而我也自然有我的辦法。”
肖嫵狐疑:“什麼辦法?”
唐泛笑而不語,攤了攤手。
那意思很明顯,你要是再不肯交底,就直接把你丟出去,面對陳鑾的怒火,看他還肯不肯相信你。
這段日子,不僅肖嫵辛苦作戲,唐泛同樣辛苦得很,他的戲也不是白演的,起碼所有人都知道他對肖嫵癡迷不已了,三人成虎,陳鑾怎麼可能不相信?
如果肖嫵沒了唐泛的庇護,估計一走出這里,立馬就會被射成刺猬了。
美人那也得是活的才會惹人憐惜,死的美人,不過是一座墳塋罷了。
肖嫵別無選擇。
她沉默半晌:“如果我將糧冊交出來,大人能給我什麼樣的保證?”
唐泛斂了笑容,以她從未看過的鄭重道:“唐潤青以身家性命和功名前程起誓,定竭盡全力保護肖姑娘的安全,違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肖嫵微微動容。
時人對誓言看得是很重的,唐泛能夠發這樣一番誓言,起碼證明了他的誠意,也證明此人比陳鑾不知強上凡幾。
可惜這樣的人,偏偏不被自己迷惑。
肖嫵幽怨地瞅了他一眼:“陳鑾那本糧冊,就放在原先安置我的那座宅第里,不過我被他派出來之后,他肯定已經轉移了位置。”
唐泛蹙起眉毛,又隱隱有些失望。
如果這樣的話,陳鑾為何還對她窮追不舍,一定要滅她的口?
果不其然,肖嫵話鋒一轉:“但是,那本糧冊我可以默寫出來。”
唐泛大喜:“此話當真?”
肖嫵抿唇一笑,帶著些許自得:“自然是真的,否則單憑容貌,陳鑾如何會獨寵我這麼久?又為何非要我死不可?”
唐泛問:“你多久可以默寫出來?”
肖嫵也不拿腔作勢,直接就道:“一晚。
只要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
唐泛拍板:“好!只要能順利拿下陳鑾,你不單性命得保,我還可以將你送到無人認識你的安全之處,送你一筆錢財,令你后半生安穩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