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青。”唐泛忽然出聲。
“唐大哥,怎麼了?”陸靈溪疑惑。
“你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奉命來蘇州辦事的。”唐泛道。
陸靈溪點點頭:“你說過。”
唐泛道:“那你知道我是來辦什麼事的麼?”
陸靈溪想了想,笑道:“莫不是與去年的饑荒有關?”
唐泛也笑了:“你說巧不巧,我剛過揚州,你就找上門來,如今到了蘇州,咱們又來了一場偶遇,說罷,你到底是何人派來的,跟上我又有何目的?”
伴隨著唐泛這句話,陸靈溪的笑容逐漸收斂。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股天真的味道,然而不笑的時候,又顯出幾分冷峻來,原本一直帶笑揚起的薄唇此時微微抿住,變得有些薄情的感覺。
若是再多幾歲,經過歲月的沉淀,這少年一定會變得更富有魅力,到時候也不知會有多少女兒家為他傾倒。
“唐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泛微微一笑:“明人不說暗話,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二人四目相對,原本說說笑笑的輕松氛圍霎時有些緊繃起來,錢三兒在一邊也跟著懸起一顆心。
昨夜陸靈溪在河上大顯神威的時候,他碰巧不在,但后來陸靈溪從唐泛那里離開的時候,他是親眼看著官船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陸靈溪直接就從甲板上飛縱而起,穩穩落在岸上,那等高明的身手當時就讓錢三兒大吃一驚,又聽船工們說起陸靈溪救人的事跡,便覺得這人的身手,在自己見過的人里邊,興許只有隋州和汪直能夠與之不相上下了。
現在眼見陸靈溪變臉,他當然就害怕對方會冷不防對唐泛不利,正準備必要時沖上前去。
卻見唐泛那邊夾了一筷子松鼠桂魚送入口中:“嗯,這桂花魚的確不錯,肉質鮮嫩,酸甜可口,很下飯,小二,上一晚白米飯,你們要不要?”
“……”錢三兒瞬間泄氣。
大人,您的氣勢能不能稍微再延長一些,這樣讓我這個當手下的還怎麼幫忙撐場面啊!
陸靈溪噗嗤一笑,擺擺手:“我不要,我不喜歡吃米飯,小二,給我來一碗白粥罷。”
“唐大哥,”他看著唐泛,表情認真,一臉純良無辜。“你覺得我會對你不利嗎?”
唐泛接過伙計送來的米飯,道了聲謝,并不急著回答他,而是先用筷子挑起一點米飯試了試,點點頭表示滿意。
“這米飯也不錯,太湖米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去年既然饑荒又水災,為何現在卻還有新米,難不成是別的地方運來的?”
陸靈溪搖搖頭:“不是,就是去年新收的太湖米,太湖雖然泛濫成災,但并非顆粒無收,去年僅有的新糧都被收入蘇州富商們的口袋里,這間太湖飯莊正是蘇州富賈梁弘毅名下的產業之一,唐大哥猜猜這一頓飯要多少錢?”
唐泛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放下筷子,反倒回答了陸靈溪之前的疑問:“我覺得你不會對我不利,否則就不會與你秉燭夜談了,我也希望,你能對得起我這份信任。畢竟不是什麼人,我都肯讓他稱呼我為唐大哥的。”
陸靈溪一怔:“從在船上那會兒,你就開始疑心我的身份了?”
唐泛:“當時周圍那麼多船,你卻偏偏將人拉到我船上,后來我也并未與你說我要前往蘇州,咱們卻好巧不巧,就在街上相遇,一個巧合不難,難的是種種巧合,若是你多些耐心,倒不必這麼急著出來與我相見,等我前往吳江的時候,再在那里相遇,豈不更好?”
此時的唐泛嘴角噙笑,目光流轉,語調輕描淡寫,卻有著說不出的風流寫意。
陸靈溪呆了半晌,才忽然冒出一句話:“唐大哥,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唐泛:“……”
他的嘴角抽了抽,有些鬧不清這少年時而精明,時而天真的,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了。
“若是不說實話,我就走了,這里的松鼠桂魚再好吃,我也沒有興趣與一個居心叵測的人一道共用,沒的糟蹋了食物。”唐泛作勢起身。
陸靈溪急了,連忙伸手攔住他:“唐大哥,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確實是受人之托而來的,不過不不是對你不利,反倒是來幫你的。”
唐泛挑眉:“幫我?”
陸靈溪點點頭,目光誠摯而懇切:“是,你不要走,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唐泛:“你說說看。”
陸靈溪:“我沒有騙你,我的確是平湖陸家的子弟,也的確是出門在外游歷,你看,這是我隨身佩戴的玉牌,上面刻著我的姓名,正是家中長輩所賜。只不過這次在京城的時候,遇見了一位故人,他說了你在蘇州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讓我南下找你,施以援手。我雖然生在平湖,從小卻在蘇州長大,在這里也有一些朋友,也許能幫得上你的忙。”
唐泛:“你那位故人是誰?”
陸靈溪:“懷恩。”
唐泛詫異:“怎麼是他?”
陸靈溪道:“懷公曾在蘇州府待過,于陸家有恩,陸家與他素有往來,這次我去京城,照老規矩都會去他宮外的府邸拜訪,正好遇上他休沐在家,便托付了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