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泛洗漱完畢,精神抖擻地下到一樓飯廳,便見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蝦粥,軟糯綿爛的白粥里隱沒著紅白相間的鮮嫩蝦肉,還灑了切碎的火腿腸和香菇,別說吃了,光是聞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
蝦粥旁邊還有一疊涼拌黃瓜和豆腐絲,俱都是開胃可口的小菜。
在經過兩天前那個風吹雨淋,受寒挨餓的夜晚之后,再看眼前的鮮粥小菜,簡直恍如隔世。
睡了整整兩天,滴米未進的腸胃正在發出最嚴厲的控訴。
唐泛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生平第一次以近乎餓虎撲食的姿態坐下來狼吞虎咽,直到小半碗熱粥下肚,才有種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做人的至高樂趣就應該像現在這樣啊!
唐大人很沒出息地感嘆道。
他笑著對官驛伙計道:“官驛的廚藝是越發有長進了,連這粥都能做出不一樣的味道!”
都快趕得上隋州了。
官驛伙計陪笑:“您喜歡就好,這是隋大人親自下廚給您做的呢!”
唐泛一怔:“他怎麼知道我今天會醒?”
官驛伙計:“他也不知道,所以這兩天您的飯菜都是他在做,為的就是您隨時醒來都能吃上!”
聽了伙計的回答,再看這碗粥,唐大人心中頓時就多了不一樣的滋味。
酸酸甜甜。
用完飯,唐泛便前往總兵府。
倒也巧了,不單王越在,連汪直、隋州也都在。
見了唐泛前來,汪直開口便是嘲笑:“別人頂多睡一天,你卻足足睡了兩天,連韃子攻城都沒能吵醒你,真是比豬還能睡!”
唐泛抽了抽嘴角,心說我當然不能跟你比,打了一夜還能在城門口罵人,這精力真是絕了。
他的眼神不經意與隋州對上,二人相視了片刻,還是唐大人主動移開。
“聽說你們俘虜了達延汗的兒子?”
“不錯,圖魯博羅特,達延汗的長子。”回答他的是王越,他捋須而笑,同樣春風滿面。“唐御史,這還得多虧你們前往威寧海子破了白蓮教的陣法,又及時回來報信,使得明軍這次能一路順利越過威寧海子,追擊到黑石崖,取得大捷,雖說抓不到達延汗本人,但能生擒他的長子,也很不錯了!本官代表大明將士和大同百姓,多謝你們了!”
說罷他起身朝唐泛深深施了一禮。
照理說唐泛雖然是朝廷派下來的,但王越的品級比他高,本不必給他行禮的。
不過王越能這麼做,說明他很懂得人情世故,也難怪連汪直這樣的性格,都能與他相處良好。
唐泛連忙起身避讓,拱手笑道:“總兵大人折煞下官了,我等也是盡分內之責,當不得您如此夸獎!”
要說這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啊!
王越不由暗嘆,同樣是欽差,瞧瞧郭鏜來到大同之后,成天只會拖后腿,巴不得他們打了敗仗被朝廷降罪,結果事件的發展非但沒有如他的意,反倒又一次讓王越汪直立下大功,慶功宴上他干脆就抱病缺席,連面都不露了,估計正待在自己府里寫奏疏準備暗地里陰人呢。
反觀唐泛他們,一來就幫了一個大忙,而且還提前趕回來報信示警,使得王越準備充分,事成之后還不居功自傲,謙虛有加。
只可惜朝廷現在奸佞當道,這樣的人才沒有被重用,反而被朝廷往邊關丟,越是郭鏜那種人,還越能得到高升。
王越唏噓不已,面上卻露出笑容:“唐御史不必過謙,這兩日因你在官驛歇息,錯過了慶功宴,今日正好補回來,不如晚上就在總兵府用飯罷,本官正好讓人準備一席上好的酒菜,還請唐御史萬勿推辭!”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唐泛自然也不好推,便笑道:“吃飯之事倒也不忙,只是那圖魯博羅特現在還在城內麼?”
王越頷首:“我已命人將其關押起來了。”
唐泛奇道:“難道韃靼人那邊便聽之任之,毫無動靜?”
王越一笑:“怎麼沒有,聽說這圖魯博羅特乃是達延汗長子,驍勇善戰,在部族里素有威望,向來很得人心,達延汗在親兵的護衛下僅以身免,從黑石崖逃脫回去之后,便派了使者過來,想要贖回圖魯博羅特。”
唐泛大喜:“那可太好了,先前那妖狐案的始作俑者李子龍,如今就在韃靼人那里當國師,總兵大人能否在交換條件里加上李子龍,讓他們將這妖道送回來!”
誰知他這一說,座上各人的臉色卻有點不好看。
唐泛何等聰明,立時醒悟過來:“你們已經提過這個條件了?”
王越苦笑:“是,方才唐御史來之前,我們就在說這件事,韃靼人傳回來的消息說,李子龍趁亂跑了,如今不知下落,連他們也找不到人。”
“放他娘的狗屁!”汪直一拍椅子扶手,顯然憋了一肚子火。“那李子龍跟他們狼狽為奸,還幫著他們在威寧海子布陣截殺明軍,說跑就跑,韃靼人都是死的?難道就一點警覺也沒有嗎!”
隋州道:“其實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當時他們想要捉你活口,肯定另有所圖,后來事敗遠遁,就算回到韃靼人那邊,韃靼人也不會輕易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