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看到盧衍后背中了很深的一刀,這是進洞前就有的傷勢,但他胸口還中了另一刀,正在汩汩流血,這應該是在他們去追孟存時發生的。
杜瑰兒讓唐泛先用金創藥給他止血,又伸手給盧衍把脈,凝神片刻,道:“他受的傷雖然重,但還好發現得早,再晚一時半會,恐怕真的就回天乏術了。”
聽見她的話,隋州唐泛二人這才微微放下心。
縱然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但他們還是迫切地希望從盧衍口中得知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盧衍吞下藥丸,不一會兒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杜瑰兒摸了摸他的胸膛,反而松了口氣:“他的心房長偏了點,那一劍沒有刺中心口,這才撿回一條命的。”
仿佛為了呼應她的話,盧衍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撐開一條縫。
“大,大哥……”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沒等隋州他們發問,他便主動說出來:“是出,出云子……”
果然是出云子!
隋州頷首:“我們知道了,你先好好歇著,不要說話。”
盧衍這才松下心神,徹底暈了過去。
唐泛緊緊皺著眉頭,他們還是失算了。
出云子這人來歷不明,而且主動上門,原本就是最可疑的,但唐泛和汪直他們在最開始的排查之后,反倒排除了出云子本人的嫌疑。
因為一來他的身份太過顯眼,二來他來大同的時間更不長,也根本接觸不到什麼秘密,夠不上當內應的條件,三來,出云子的言行舉止,完全符合一個玩世不恭的道士形象,并未露出破綻。
后來他們將丁容和金掌柜這條線連根拔起的時候,事情就已經告一段落了。
不過唐泛足夠謹慎細致,依舊將杜瑰兒和孟存列入懷疑對象的范圍內,事實也證明,杜瑰兒雖然是無辜的,但孟存確確實實又是內應之一。
但他們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個出云子。
本以為他是孟存被用來當作障眼法順勢帶進來的,誰會想到這名道士居然也有問題?
但出云子裝都裝這麼久了,連孟存暴露,他都沒有暴露,為何又忽然會選在這個時候,為了韋山和盧衍兩個無關大局的人暴露自己的身份呢?等到事情了結之后,他跟著唐泛他們回城,經過共患難的經歷,豈不更能取信于人嗎?
唐泛為自己沒能面面俱到思慮周全而懊悔,但眼下自責是無濟于事的,關鍵還是要摸清出云子的意圖。
“不是你的錯。”隋州似乎能感覺到他在想什麼,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唐泛確實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白蓮教真是那麼好對付的敵人,也不至于一次又一次都像燒不盡的野草那樣,春風吹又生。
唐泛感覺到一絲暖意,朝對方揚起一抹笑容。
此時他的眼角余光掠過不遠處的韋山尸身,心中驀地一動。
不,出云子暴露身份,肯定不是為了他們。
他殺了韋山和盧衍之后,也沒有進去找自己和隋州,那就說明他們不是出云子的目標。
出云子的目標是……
汪直?!
“不好!”
唐泛騰地起身。
一環想通,則環環皆通,他明白對方的目的了!
他對隋州道:“從一開始,白蓮教的目標就不是我們,而是汪直。
所以他們必須一個個地引開我們,這山洞就是最好的地點。我們以為來到這里就安全了,殊不知我們的離開反倒使汪直他們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甚至后來孟存挾持杜瑰兒,也只是為了引開我們,將我們逐個解決,好讓我們沒法出去幫汪直脫困。”
隋州一點即透:“他們若想殺汪直,根本不必那麼費勁,唯一的可能性是,他們想要活口?”
唐泛:“對!汪直是大同鎮守太監,又是天子近臣,一個活的汪直對白蓮教和韃靼人來說,比死的汪直價值要大許多,汪直對王越又有知遇之恩,如果他們拿著汪直去威脅王越,王越肯定就會陷入兩難的境地,就算王越不為所動,有汪直在手,不僅可以動搖明軍的軍心,還能讓朝廷大失顏面,所以他們費盡周折,將汪直引來這里,為的就是活捉他。”
“但汪直武功高強,身邊還有個衛茂,對方一時半會也拿不下他們,眼看天就快亮了,孟存說過,天亮之后,韃靼就要大舉進攻大同,出云子心里著急,肯定想要趕在天亮前擒下汪直,所以不得不提前暴露身份,趕過去幫忙。”
捉活的肯定比捉死的要難,因為對方在知道你無意殺死自己的時候,肯定會利用各種策略來盡量拖延時間,以汪直本人的才智,必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估計現在雙方還在僵持著,汪直逃不出去,而白蓮教的人也暫時拿他沒辦法。
隋州道:“那依你之見?”
唐泛道:“我去破陣,你去救人,盡量幫他拖延一下時間。
”
隋州想也不想:“不行,陣法那里指不定會有人守著,我不放心。”
唐泛道:“應該不會,你看之前我們去追孟存的時候,埋伏在洞中想要殺我們的人,也不過是四個而已,白蓮教在經過官府打壓之后,勢力本來就大為削減,若非如此,他們也不必急著跟韃靼人勾結,如今為了生擒汪直,必然傾巢而出,就算有人守陣,也不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