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苦著臉:“我也不曉得,東家只讓我要聽從他的吩咐。至于我們東家,我隱約聽說,他好像是本教一處分壇的副壇主。”
唐泛道:“你可知道他住在何處?”
金掌柜忙道:“知道知道,小的可以戴罪立功,帶你們過去!”
他雖然被白蓮教救了性命,但白蓮教救他,其實不過是為了能多一個有用的教徒,這幾年金掌柜擔驚受怕,連家室都不敢要,實在是受夠了,如今將真相坦白,對他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一聽他說戴罪立功,汪直怎會聽不出他的小心思,當下就冷笑一聲。
金掌柜被他笑得不由抖了起來,要不是雙手被抓住,他都想去捂褲襠了。
該問的都問了,唐泛看了隋州與汪直一眼,見他們沒什麼好說的,便對汪直道:“我和廣川去找他說的邢嫂子住處,你與他去找丁容,如何?”
汪直嗯了一聲,沒什麼廢話,當即就揪起金掌柜往外走。
他的臉色陰沉得快能滴出水來了,金掌柜被他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地抓在手里,竟也不敢發出聲音。
兜兜轉轉,丁容居然是白蓮教的人,還一直待在汪直身邊,甚至被當作親信,這個事實讓汪直有點難以接受,他心情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事不宜遲,唐泛也沒有心思為汪直多操心,他與隋州合計了一下,便到官驛要了幾匹好馬,直接往廣靈縣趕。
按照金掌柜給的那個地址,一行人邊找邊問,很快就找到位于千福山腳下的江家。
江家所在的江家村,正是邢嫂子丈夫江大夫的老家。
唐泛他們毫無預兆的出現,頓時驚動了這個平靜的小村莊。
彼時邢嫂子正端著飼料走出屋子,正準備去喂院子里的小雞,瞧見龐齊等人氣勢洶洶地踹門而入,登時嚇得碗也打翻了,轉身就往屋里跑。
龐齊他們如何會讓對方有時間逃跑,當即就沖進屋去,將江氏夫婦抓了個正著。
唐泛與隋州慢了一步,走進屋里,這才發現邢嫂子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她趴在床前,緊緊抓著床上男人的手,后者半躺在床上,看著唐泛他們,臉上也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小屋里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很顯然,這間屋子的主人生病,并非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看來邢嫂子也不是完全在說謊,她的丈夫確實是生病了。
唐泛望向那男人:“你就是江大夫罷?”
江大夫:“你們是什麼人?我們都是普通人家,沒有余財,還請各位大人放我們老兩口一馬,若想要什麼就請自取罷!”
敢情是將他們當成打劫的了?唐泛有點啼笑皆非。
“兩位做了什麼事情,自己不清楚麼?里通外敵,向韃子傳遞軍情,光是這條罪名就足以凌遲你們!金掌柜已經招了,該說什麼你們應該知道罷?”
邢嫂子臉色陡變,簌簌發抖起來。
江大夫卻咬牙道:“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龐齊怒道:“事到如今還想抵賴!”便要上前去揪他。
卻被唐泛攔住了。
唐泛的目光從屋內四周收回,又落在眼前害怕得抱成一團的江家兩口子身上。
“你們住在這樣的地方,既不為錢也不為利,想必不是心甘情愿為白蓮教所用,而是不得已被脅迫的罷?”
對這種人,像對金掌柜那樣用刑是沒用的,得找準他們的心病下手。
唐泛道:“我記得先前杜姑娘曾說,你們有個兒子,進山采藥,卻一去不回,可能是被野獸叼走了,不過現在看來,叼走他的應該不是野獸罷?”
江大夫咬著牙沒說話,邢嫂子卻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唐泛微微緩下口吻:“我們從京城而來,乃皇帝派下來的欽差,你若有什麼難言之隱,大可說出來,我們會為你作主的。”
他拿出自己的腰牌遞過去,江氏夫婦是認識字的,但見上頭刻著“左僉都御史,唐泛”的字樣,心中其實就已經信了大半。
像他們這樣的尋常百姓,一輩子都生活在邊城,皇帝老爺就意味著高高在上,無所不能,一聽對方是皇帝老爺派來的欽差,邢嫂子終于松開丈夫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求求各位官老爺,救救我兒子罷!”
江大夫忍不住呵斥:“不準說!”
邢嫂子偏過頭:“為何不讓我說!大勇到現在都沒消息,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再讓我等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江大夫長長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唐泛將她扶起來:“邢嫂子,有話慢慢說。”
邢嫂子抹去眼淚,抽抽噎噎地說起來龍去脈。
江氏夫婦并非白蓮教中人,只是前段時間他們兒子進山之后忽然失蹤,就在眾人尋找未果,以為他已經在山中遭遇不測的時候,有人忽然找上門,說他們兒子還沒死,但需要江氏夫婦照著自己的話去做,不然即使假死,也會變成真死。
隨著對方一并帶來的,還有江大夫兒子的手書,上面的字跡終于讓江大夫和邢嫂子確認自己兒子還活著。
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收到兒子的信,對方此舉,除了向江氏夫婦表示他們兒子無虞的同時,也在威脅他們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