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州微微一笑:“只要讓仲景堂起火或失竊就可以了,不過失竊的話還是有些麻煩,藥鋪晚上肯定會留人看守,連藥方都偷走也不大合理,所以還是起火比較容易,這種事情交給他,自然是最合適的了。”
末了還要不著痕跡地黑汪直一把。
唐泛無語,這種辦法果然不是他能想出來的。
“你們還真是……”唐泛努力斟酌措辭,好不容易才將“不擇手段”換成——
“真是別出心裁啊!”
“過獎,豆漿涼了,不要喝了。”
隋州表情自然地將他手里的碗順走,換成一個包子。
汪公公的動作果然迅速,隔天一大早,唐泛和隋州就聽說昨夜仲景堂走水的消息。
據說幸虧發現得早,沒有出人命,只是燒了一些藥材,還有一些賬冊和方子,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今日仲景堂外頭就掛出牌子,宣布閉館歇業,現在杜瑰兒正帶著人在里頭收拾。
唐泛與隋州也沒有出去,就在客棧里閑聊打發時間。
到了晌午時分,龐齊就從外面回來了,除了帶回一大堆唐泛交代他買的零嘴之外,還帶回了幾張方子。
唐泛拿來一瞧,果然是邢嫂子前幾次去仲景堂抓藥的副方。
方子一共有五張,上面按照日期分類,十分清晰明了。
“你瞧,好生奇怪,這幾張方子上面用的藥各不相同,所治的病癥也完全不一樣,就算一個人體弱多病,總不可能每次生的病都八竿子打不著罷。”唐泛指著方子對隋州道。
隋州隨手拿起其中一張,日期上來看,應該是邢嫂子上回到藥鋪抓藥時用的方子。
“這是治什麼的?”他問。
隋州知道唐泛博聞強識,涉獵廣泛,也略通醫理,雖說還沒到坐堂看病的程度,不過從藥方上來辨別藥性與病癥,是綽綽有余的。
“川芎,柴胡,白芷,香附,白芍,郁李仁,白芥子,甘草……”
唐泛念出聲,一邊微微皺眉:“這是散偏湯的藥方。”
隋州:“散偏湯?”
唐泛:“這是一則古方,專門治偏頭痛的……等等,上回韃靼人去了大同府的哪里?”
隋州:“偏關縣。”
白皙修長的指節敲在桌面上,唐泛喃喃將偏關縣這幾個字反復念了幾遍,忽然問道:“偏關縣仿佛是因其境內有個關隘而得名的,那關隘叫……”
隋州接道:“偏關,又叫偏頭關。”
二人對視一眼,唐泛隨即抓起最近那張藥方。
“懷牛膝,甘草,金銀花,太子參,桂枝,枸杞,牡蠣,砂仁。這張方子應該是主治養胃溫脾,活血化瘀的,昨日邢嫂子也說了,她的丈夫因為在山上待了一夜,入了濕氣,腿腳不好,所以給自己開了這個方子,這倒是對癥的,方子也沒有什麼典故……”
唐泛蹙眉,又覺得他們方才的發現好像只是巧合。
他揉著額頭冥思苦想,隋州反倒比他更快反應過來:“懷牛膝,砂仁,各取頭尾一個,便是懷仁。”
唐泛恍然:“是了!先前汪直有意散布出去的消息,正是說懷仁縣兵力最弱!”
如此想來,這些藥方里分明是暗藏玄機,要麼用藥材來作標記,要麼以湯方來暗喻,全都是與軍情有關的!
這個法子相當隱蔽。
一來全城搜查的時候,士兵們就算發現邢嫂子身上帶的方子,也壓根不會發現方子中還藏著這些訊息,就連唐泛,要不是昨日在藥鋪里正好碰見邢嫂子,同樣不會注意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人。
二來仲景堂的目標實在過于顯眼,隋州也正是因為仲景堂與王越的關系,因為那藥鋪能自由進出城門,所以盯上了它,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有了仲景堂,還有那些先前身上藏著書信又被抓住的細作來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邢嫂子這條暗線反而深得不能再深了。
唐泛抓著藥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那麼昨天偷我錢袋,后來又死了的小賊,肯定也不是巧合,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個指使的人……”
他驀地望向隋州:“是那個當鋪掌柜!”
隋州目光一凝:“嗯?”
經由邢嫂子這個人,整條線得以串連起來,唐泛也有些興奮:“是了,沒錯,十有八九就是他!你記得昨日杜姑娘說的麼,她說邢嫂子每回來藥鋪抓藥前,總要先去當鋪當點東西,才有錢抓藥,那間當鋪位于仲景堂所在的街口,許多人要來仲景堂,必然得經過那間當鋪。昨天我也是看見王管家從當鋪出來,才會追上去,當時我曾路過當鋪門口,那掌柜同樣看見了我。”
“如果王管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邢嫂子,那個當鋪掌柜一定是瞧見我追出去,以為我要追的是邢嫂子,所以找了那個小賊,讓他去搶我的錢袋,以便讓邢嫂子有時間甩掉我逃走,卻沒想到我要追的其實是王管家,反倒做賊心虛,自己暴露了。”
不管他的推斷是否正確,當鋪掌柜的嫌疑都是很大的。
邢嫂子,王管家,和唐泛自己,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那間當鋪。
隋州也站了起來:“我現在帶人過去。
”
唐泛道:“我與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