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個女人打理,生活終究是不一樣的,正如賀八之于嚴禮,正如唐瑜之于唐泛。
雖然沒跟隋州唐泛他們住在一起,不過兩家緊挨著,近得不能再近了,唐瑜便雇了兩個丫鬟,讓她們幫忙干點雜活,每日也定點過去隔壁打掃。
她又親自給唐泛做衣裳做鞋襪,當然也沒忘了給隋州和阿冬的,唐姐姐女紅做得極好,唐泛三人從此也穿上了蘊含著姐姐濃濃心意的新衣裳,而阿冬在唐姐姐的調教下,手藝也越來越好。
在唐泛看來,比起出風頭,又或者斗贏了誰,他更喜歡過這樣平靜寧和的日子。
雖然簡單,卻足夠溫馨幸福。
面對家人的時候,他完全不必斟酌言辭,想著如何應對,如何算計人心變化,只有待在他們身邊,他才能完完全全地放松下來。
而這種感覺,世上只有這幾個人能夠給他。
這一日正值休沐,唐泛白天出去訪友,順道在朋友家用了晚飯,回來已是明月高懸。
由于吃得太撐,他一時半會也沒有睡意,見月色皎潔,便背著手在院子里轉起圈圈消食。
這陣子因為店鋪的事情很忙,錢三兒每天都要早起,索性就宿在店鋪后頭,反正那里也有床鋪被子,并不狹窄。
少了他那張嘴在耳邊聒噪,隋州又還沒有回來,唐泛便覺著有些無聊,心想不如回去睡覺算了。
他正轉身打算往里走,便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緊接著院門被推開,三個人走了進來。
準確地說,是兩個人扶著一個人。
中間那人歪著頭,腳步踉蹌,可不正是隋州隋伯爺?
因為隋州還沒回來,院子里的門就沒有上閂,唐泛回過頭,見狀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幫忙攙扶,又見送他回來的兩人面目陌生,不由問道:“多謝二位送他回來,不知廣川這是?”
那兩人相視一眼,顯然也沒想到隋州家里還有這麼個人,又見唐泛看起來不像個下人,可能是隋州的兄弟之類,便道:“大人在酒席上喝多了,指揮使大人讓我們送他回來。”
說話間,隋州似乎想要繼續往前走,沒料想腳下一軟,直接往前倒去,唐泛連忙以肩膀支撐住他的身形,但兩人的氣力本身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反而被他帶得也往旁邊歪了歪。
卻見隋州直接將唐泛抱住,滿身酒氣迎面撲來,他用鼻子和嘴巴徑自往對方身上又聞又蹭,嘴里還一邊喊著“青娘”“青娘”,一副酒氣上涌的急色模樣,與平日冷淡自持的為人大相徑庭。
唐泛一邊茫然著那“青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一邊按住他,免得他在兩個屬下面前出丑。
“青娘,走,我們回房去,你白天還應了我的,我要……”曖昧而熾熱的氣息噴灑在他耳邊,也不知是酒氣還是熱氣,激得唐泛耳朵微微發熱,他不由后退一步,卻推不開對方如鐵箍般的力道,依舊被牢牢環抱住。
那兩個人見狀,心道這隋鎮撫使平時在人前裝得冷漠無比,沒想到私底下也是個好色的,這會兒喝了酒就原形畢露,想必那“青娘”定然是他家的美妾了,只是眼下他卻逮著自家兄弟亂喊,實在可笑。
二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曖昧眼神,而后便對唐泛道:“時辰不早了,我等也不打擾大人休息,這就先告辭了。
”
唐泛掙不開隋州的懷抱,便苦笑著與他們說了幾句客氣話,目送著二人離開,又拖著一個“大包袱”過去關門上閂,這才扶著人往里屋走。
進了隋州的房間,唐泛扶著人正要往床上坐,沒想到對方臂力一個使勁,他直接就被仰面壓倒了。
唐大人嘆了口氣:“你還要裝到幾時?”
身上的人動作一頓:“怎麼看出來的?”
唐泛笑道:“自然是出于對你的了解,不過方才是怎麼回事?”
隋州道:“自從萬通回來之后,就一直想重整旗鼓,南鎮撫司的鎮撫使已經換上了他的人,奈何北鎮撫司這邊,他之前的勢力被袁老大人打得七零八散,一時動不得我,便只好暫時放下身段,希望能以懷柔手段,徐徐圖之。今日他宴請南北鎮撫司的人,希望從我口中試探我對廢立太子的目的,我不想與他周旋,便佯作喝醉,先回來了。”
唐泛知道這回事,隋州本質上不屬于朝廷大臣那一撥,他誰都不靠,保持中立,這也是成化帝能對他信任有加的原因,萬通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如果隋州能夠支持他,那麼萬通不僅能夠收回自己原本在錦衣衛里丟失的勢力,而且還能爭取到隋州這樣一個強援。
“他想必給你許了不少好處罷?”唐泛笑道。
“那些所謂的好處,我并不放在眼里。”隋州不以為意。
唐泛虛咳一聲,推了推他:“行了,伯爺,人都走了,不必做戲了,去找你的青娘罷。”
隋州發出一下輕笑:“你道青娘是誰?”
他方才雖然是裝醉,但他今晚確實喝了不少酒,如今一笑,便帶了幾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