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翁縣令來之前,她們已經被盤問過一輪了,現在所說的話跟之前嚴禮告訴唐泛的,沒有太大出入。
兩人都說自己都聽見了賀澄與韋朱娘的爭吵。
爭吵之后,賀媛與鄭清清當時正在假山,她們覺得不能就這樣出去,要是被韋朱娘看見,肯定會尷尬——高門大戶的女孩子盡管年紀小,于人情世故上卻已經懂得不少。
所以她們便從假山的另外一個方向離開,又到別處玩了好一會兒,這才回去找韋朱娘。
賀媛與鄭清清在老地方看不到韋朱娘,還以為她跑開了,直到那群去給韋朱娘摘花捉鳥的男孩兒也回來,四處找不見人,便發動韋家的婢女仆從一道找。
還是一名婢女在井邊發現韋朱娘掉的珍珠耳環,從而發現了異狀。
最后果然從井里撈出了人。
翁縣令聽罷就皺起眉頭:“那韋朱娘落井之后,總該發出求救聲罷,難道你們都沒聽見?”
眾人都說沒聽見。
在翁縣令問話的時候,唐泛便走到那口井邊,彎下腰,探頭望去。
他發現沒人聽見韋朱娘的求救聲是很有可能的。
因為那口井的水位特別深,一眼看下去,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見水面的反光。
而且小女孩落水之后本來也就只能掙扎撲騰兩下,加上聲音又微弱,如果當時剛好沒有人從那里經過的話,確實是有可能聽不到的。
他專注地看了半晌,又走到韋朱娘身邊,掀開蓋在她身上的白布,執起她的手細細察看。
因為有兩名錦衣衛在旁邊,眾人瞧著唐泛在尸體上摸來摸去,也沒敢說什麼。
此時翁縣令已經問過許多人,他們的口供都是對得上的。
韋朱娘落水的時候,沒有人在場。
但是落水之前,賀澄與韋朱娘爭吵過,這一點賀澄自己也承認了。
所以問題就在于,韋朱娘到底是自己不慎落水的,還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如果是有人推她,那麼這個人是不是賀澄?
翁縣令就問賀澄:“你與韋朱娘爭吵之后,到底去了何處?”
賀澄在母親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也不顯得那麼害怕了,就小聲說道:“我就在花園里。”
翁縣令:“你在花園里作甚?”
賀澄低著頭沒說話。
賀霖看見兒子這副窩囊的樣子就來火,可誰讓之前他被教訓了頓呢,再有氣也得強忍下來。
不過賀澄不肯說話,便連翁縣令也不由得微微皺眉。
任誰看見這孩子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都會禁不住起疑。
只有唐瑜深信自己兒子不是這樣的人,還在哄著他開口。
此時唐泛從尸體旁邊站起身,接過錢三兒遞來的濕布擦干凈手。
他走到賀澄那里,溫聲道:“七郎,你告訴舅舅,吵完架之后,你去了哪里?”
賀澄還是沒有說話。
唐泛笑了笑,安撫似的摸摸他的腦袋,似乎并不介意賀澄沒有開口,轉身對眾人道:“韋朱娘確實是被人推下去的,但兇手不是賀澄。”
韋策忍不住怒道:“唐公子,我知道賀澄是你的外甥,你想維護他,但是殺人與否,似乎并不該由你來判定!”
翁縣令也道:“唐賢弟,你這樣說,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唐泛點點頭。
他走到尸體旁邊,讓眾人看韋朱娘的指甲:“這里面沒有青苔,不管她是失足落下,還是被人推下去,死前必然都會經過劇烈的掙扎,手指肯定會拼命想要攀住周圍的事物,但是她的指甲太干凈了。
”
“而且韋朱娘頸后頸骨已斷,這說明她應該是在被捂住口鼻處,捏斷了頸骨之后,才被丟下去的,所以這個過程沒有經歷過任何掙扎,更不會有任何聲音傳出來,因為在掉下去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這個結論石破天驚,所有人都禁不住啊了一聲。
還有不少人湊近了瞧,果然看見尸體的十指沒有青苔,只沾了些血跡。
見眾人接受了自己的解釋,唐泛又道:“既然如此,那麼韋朱娘的死,就是一場蓄意的謀殺。且不論賀澄與她僅僅只是爭吵一場,有沒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更重要的一點證據便是,賀澄的身量并不比韋朱娘高多少,試問一下,他能有力氣捂住韋朱娘的口鼻,保證她完全不發出聲音,又捏斷她的頸骨,然后再將她拖到井邊投下去嗎?”
眾人看了看賀澄,又看了看韋朱娘,都覺得確實不太可能。
唐泛道:“便是以尋常女子的力氣,也不太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殺害韋朱娘的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名力氣不小的成年男子,自然就不會是賀澄了。”
被他這樣一說,許多人頓時都恍然大悟。
翁縣令心悅誠服道:“唐賢弟不愧是曾經任職于刑部的,這短短片刻工夫,就已經將事情整理得這般井井有條。”
唐泛笑道:“我也是關心則亂,大人不計較我越俎代庖,我便感激不盡了。”
韋策羞愧地過來請罪:“方才韋某言語無狀,還請唐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