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唐泛犯了什麼不得了的過錯,以至于需要出動到總旗來監視?
想及此,他穩下心神,語氣盡量溫和道:“嚴大人,還請借一步說話。”
誰知嚴禮卻像聽不懂似的:“不必,就在這里說罷。”
賀老爺子一噎,只好道:“老夫昔日致仕前,也與貴司的萬指揮使有過幾分交情。”
嚴禮:“如今錦衣衛只聞有袁指揮使,不聞有萬指揮使。”
言下之意,你想套交情也沒用,老子不是萬通的人,也不買他的賬。
實際上,皇帝先前說過要讓萬通回去重新執掌錦衣衛的,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實現人事交接,這會兒袁彬知道皇帝的意思,剛剛在上第一道辭職養老的奏疏呢,按照時下流行的玩法,皇帝不管真心假意,都要意思意思地挽留一下,直到袁彬再三請辭,他才會準許。
所以眼下錦衣衛名義上的一把手,還是袁彬。
賀老爺子沒見過這種軟硬不吃的人,沒有辦法,只能把話說明白了:“無論如何,這都是賀家的家事,嚴大人此來,想必有公務在身,還請不要過問,老夫在這里先謝過了。”
嚴禮看了唐泛一眼,見后者微微搖頭,便沒有理會賀老爺子的話,直接走到唐泛身后。
這一幕看在賀老爺子眼里,令他心中不由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自己猜錯了,錦衣衛根本不是來監視唐泛的?
可如果不是來行監視之責,他們又為何會跟著一個被罷了官職的人跑到這里來?
便是人老成精的賀老爺子,一時也有點懵了。
賀家其他人卻沒想那麼多,尤其是賀霖,方才被踹了一腳,又被扔了一棍子,又見小舅子的隨從如此逞兇,心里窩火得很,便怒聲質問:“潤青,你這是何意!”
唐泛也在強忍怒火,但他越是生氣,面上看著便越是淡淡。
“無它意,阻止你把自己的兒子打死,七郎也是我的外甥!”
賀霖:“七郎姓賀不姓唐,我是他老子,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輪不到別人來說三道四!便是打死了,《大明律》也不能治我的罪!更何況這小畜生將人推下井,我打死他算了,免得他在外面丟人現眼!”
唐泛冷笑:“好大的威風,你連《大明律》都如此熟悉,怎麼不見你考一個舉人來瞧瞧?”
賀霖頓時滿臉通紅,不是羞的,是氣的。
對方一句話就戳到他的痛處上了。
可唐泛還沒打算放過他:“你蹉跎二十年光陰,別說進士了,連舉人都考不上,就只會把威風耍在妻兒身上是吧?如今什麼真相都沒有,你就說七郎有罪,你是縣太爺還是刑部主官?你有什麼資格認定七郎有罪?有本事你就打下去,讓世人都看看,你不僅自己一事無成,如今竟還要為了自己的臉面誣陷親生兒子!”
唐大人平日里也是謙謙君子,輕易不與人起爭執,就算被汪公公罵瓜娃子,也只是摸摸鼻子,一笑而過。
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不罵人不代表他不會罵人,那要看他覺得值不值得。
賀霖一時之間哪里找得出話來回應,尤其是他這等愛臉面的人,被唐泛一通罪名扣下來,臉色都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了,胸膛不住起伏,大有氣急攻心之勢。
第77章
賀霖如何受得了被小舅子這般當眾教訓,當即就彎腰撿起棍子,咬牙切齒道:“這是我們賀家的家事,你無權過問,我的兒子我自己管教,打死不論!”
話雖說得狠,可當他看見站在唐泛身后虎視眈眈的嚴禮和公孫彥時,手中那棍子不知怎的就揮不下去。
“住口,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出聲呵斥他的卻是賀老爺子。
他看也不看兒子通紅的臉色,越眾而出,朝唐泛道:“賢侄,我有幾句話問你,與今日之事無關,還請賢侄借步到旁邊說幾句。”
唐泛雖然很有禮貌,卻沒有依言往旁邊走,只笑道:“伯父有什麼話,在這里說就行了,君子無不可告人之事。”
先是嚴禮,然后又是唐泛,這一個兩個都是軟硬不吃,賀老爺子無法,只能問:“賢侄來此小住,老夫本是歡迎之至,但如今既是知道與賢侄同行的有錦衣衛,老夫便免不了多過問兩句,還請賢侄諒解。”
唐泛點點頭:“我知道伯父想問什麼,這兩位錦衣衛兄弟乃是擔心我孤身上路不安全,特地陪伴而來,與朝廷之事無關,伯父不必擔心會連累賀家。”
錦衣衛身份敏感,人家既然知道了,多問一句也是正常的,更何況賀老爺子就算知道他免職之后,對他也一如從前,不管這份情誼是沖著他已故的父親,還是為了別的什麼原因,唐泛都記在心里。
所以他雖然因為所見所聞,尤其是今日賀霖不分青紅皂白毆打兒子的事情,對這個姐夫心生厭惡,但一事還一事,對賀老爺子,唐泛自然不能失禮。
旁邊的嚴禮接口道:“我們鎮撫使與唐大人交情莫逆,是以特地遣我等二人跟隨左右,以供驅遣,護大人周全,賀老爺不必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