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伴隨著唐泛這句話,滿屋的凝重氛圍也隨之煙消云散。
唐泛從仙云館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二更天了。
出了仙云館所在的那條街,一切喧囂頓時被拋在身后,兩邊都是靜悄悄的民戶,少許還有從窗戶里透出一點光亮的人家,估計是讀書郎在挑燈夜讀,又或者女眷正在為親人趕制一雙冬天穿的棉鞋。
唐泛雖然已經沒有官職,不過仍舊有官身在,所以宵禁也禁不到他頭上。
酒喝多了,難免有幾分醉意,不過腦子倒還清醒,他便慢慢地往回走,看著天上的月亮,不由想起幾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好像也是因為吃酒回家晚了,結果路上遇到一個裝神弄鬼的白蓮教妖人,最后還是隋州及時出現。
任由思緒天馬行空地亂跑,他不知不覺就看到那條熟悉的小巷了。
與來時的路一樣,周圍都是一片昏暗。
但不同的是,巷口似乎站著個人,手里還提著一盞燈籠。
那道熟悉的身影令他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果然是隋州。
他大半夜地站在這里,自然不是為了喂蚊子。
“怕你回來晚了,看不見路。”他對唐泛道。
唐泛出來時,手里也有燈籠,但走了這一路,燭火早就昏昏欲滅,比不上隋州手里的明亮。
明亮的燭火仿佛也照暖了人心。
唐泛微微一笑:“謝謝。”
這一聲謝,謝的不僅是隋州出來接他。
至于謝什麼,兩人心知肚明,很多事情不必說明白。
說得太明白,就沒有意思了。
一陣風吹來,唐泛手里那盞燈籠垂死掙扎了一下,終于徹底熄滅。
周圍唯一的光源就剩隋州手里的燈籠了。
昏黃柔和的微光沿著唐泛的下巴輪廓蜿蜒而上,當真是清雋俊朗,無以描繪。
正可謂燈下看美人,不外如是。
“走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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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探望姐姐,當然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唐瑜嫁過去的賀家是一大家子,三代同堂,還有那些三姑六婆的親戚,唐泛上門,代表的就是唐瑜娘家的臉面,禮物必然是要備足的。
好在京城天子腳下,應有盡有,唐泛買了好幾天,總算將東西都買齊了。
但經過這麼一頓搜刮,唐大人的積蓄水平起碼倒退好幾年。
本來他還打算購置一處宅子的,畢竟隨著阿冬一天天長大,讓她跟隋州同處一個屋檐下已經不合適,這當然不是說隋州對阿冬有非分之想什麼的。但在外人看來,男女有別,阿冬的名聲也要考慮,再者唐泛臉皮再厚,總不能在別人家里賴一輩子罷。
以這幾年隋州幫忙攢下的錢,按說在京城購置一處便宜一點的房產也該夠了,不過隋州希望他們能住得近一些,當然最好就在周圍,這樣彼此有個照應,唐泛也是這麼想的,可惜隋州家附近的房價太貴,一時半會還拿不下來。
正好隋州隔壁家外調為官,沒有個三五年都別想回來了,男主人便想賣了在京城的宅第,要價雖然高了點,不過唐泛若是把積蓄全拿出來,再賣掉一方好墨,還是剛剛好的。
結果現在為了給賀家買禮物,湊好的錢又出現缺口了。
唐大人的心伴隨著長著翅膀飛走了的銀子在滴血……
滴血歸滴血,禮物還是要買的,買好了禮物,唐泛便告別隋州和阿冬,帶著錢三兒離京了。
臨走前他將買房之事托付給了隋州,讓他隨便拿主意,至于錢的問題,就只能先跟隋州借了,反正既然感情這麼好,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錢債這玩意,欠著欠著,也就習慣了……
隨行人員中還有兩名錦衣衛,其中一人便是跟著唐泛他們一道去鞏縣的錦衣衛總旗嚴禮。
唐泛如今沒有官職,總旗卻是正七品,人家錦衣衛威名赫赫,來給自己一個閑人當保鏢,未免太委屈了點,不過他也沒辦法,因為隋州很堅持,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麼帶上,要麼別去了。
唐大人無奈,只得屈從于“淫威”了。
當然,他不會覺得隋州是為了監視自己,這無非是隋鎮撫使表達關心的一種方式罷了。
一路上馬車轆轆,車輪滾滾,上面裝的不是人,全是禮物,由錢三兒駕車。
唐泛與嚴禮等三人騎著馬,前者在經過鞏縣一通奔波之后,也已經習慣了騎馬這種方式,一路緩行前進,更與之前快馬加鞭趕路不同,累了就停下來歇歇,想走再繼續走,十分富有閑情逸致,當然也就談不上累。
“老嚴,真是對不住了,這回還要勞煩你跟著我跑一趟!”唐泛歉然道。
嚴禮爽朗一笑:“唐大人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也難得有這個偷懶的機會,還得多謝唐大人你呢!”
唐泛:“我已經不是什麼大人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喚我的表字潤青罷。”
嚴禮雖是武夫,卻粗中有細:“那不行,你是我們伯爺的至交好友,我還是喚公子罷!”
唐泛拗不過他:“隨你。”
嚴禮看著唐泛帶的那一車禮物,好奇道:“賀家有那麼多人麼,公子帶的禮物會不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