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用想啊!
這時候誰跟唐泛親近,那不就等于沒把梁侍郎放在眼里嗎?
所以唐泛拜訪其它十二個省份的清吏司,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態度。
當然,誰也不會表現得太過露骨,但也沒有過分熱情,都是客氣矜持,疏離有禮地寒暄,讓你渾身說不出地別扭,偏又挑不出什麼毛病。
唯一例外的是江西清吏司的郎中陸同光,這位老兄和彭侍郎一樣是個厚道人,見唐泛好像還懵懵懂懂不知個中緣由,便委婉地告訴了他,還拐彎抹角地暗示他,梁侍郎不是一個胸襟開闊的人,建議他最好找個時間去給梁侍郎道個歉,免得梁侍郎懷恨在心,以后唐泛就要經常穿小鞋了。
唐泛謝過陸同光的好意,但對他的建議卻裝作聽不懂,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麼,這個官職也不是自己求來的,是吏部分配的,梁侍郎不敢去找吏部的人算賬,就把氣撒到自己頭上來,實在莫名其妙,做人當官確實常常要妥協,但也不能退到沒邊了,這樣只會讓人欺負到死。
再說了,梁文華既然心胸狹窄,那麼自己就算是去斟茶道歉,把錯全攬自己身上,人家該記恨的還是照樣會記恨。
陸同光見唐泛不肯聽他的話,心中嘆息一聲,暗道年輕人還是過于驕傲氣盛,總有一天吃了大虧之后才會認清現實,便也不再勸,而是本著結個善緣的心理,給唐泛說起各清吏司的一些瑣事來。
他總歸是個熱心人,還主動指點唐泛:“你初到清吏司,與司中下屬都不甚熟悉,尤其是那些不入品的司員皂隸,雖說地位卑微,可也是這些人最會偷奸耍滑,你若想要指使得動他們,不妨先請他們吃個飯,彼此聯絡聯絡感情,也好趁機了解一下情況,免得遇事都被蒙在鼓里。
”
唐泛謝過他的指點,又試探問道:“我在沒進刑部之前,聽說各清吏司每月都有聚餐,彼此輪流做東,此事是真是假?不怕陸兄笑話,我雖然父母早亡,但一個人平日開銷也不在少數,若是有這規矩,我也好早些去借點錢,免得到時候拿不出錢請客。”
陸同光點點頭:“確實有這規矩,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咱們去的地方都不是仙客樓那種大飯莊,只是普通小飯館罷了,而且用的也不是大家的俸祿。”
唐泛就很詫異:“那錢從何來?”
兩人交淺言深,陸同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跟他實話實說。
原來這刑部跟唐泛想象的不太一樣,雖說是冷衙門,但也不是一點油水都沒有,像一些大案要案,只要不是跟謀反有關的大案要案,一般呈到刑部來,刑部就可以自己決定的,這其中就有可以商榷的空間了。
比如說判流放,三百里和三千里肯定是不一樣的,判杖責,杖十跟杖一百肯定更不一樣,是輕是重,都由刑部說了算。許多罪名,大明律上只有籠統的規定,如果碰上有人疏通活動的,判輕一點也無妨。
但這也要看地區的,像浙江啊,湖廣啊,江西啊,這些都屬于比較富庶的省份,有錢人多,能夠拿錢疏通的也多,像唐泛所在的河南啊,貴州啊,云南等等,油水就要少得多。
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規矩了,所以各清吏司輪流做東聚餐,其實就是那些富庶一點的清吏司拿出一部分油水來請客,免得其它清吏司看著眼紅,跑去告發自己,到時候魚死網破,大家都沒得玩。
見唐泛恍然大悟,陸同光就道:“你也無需擔心,大家都知道河南清吏司沒什麼油水,不會強要你請客的,不過你初來乍到,若是要與其他人處好關系,最好還是別吝嗇那點銀錢,你要是擔心請客的錢不夠,我這里還有點……”
唐泛總算見識到他的厚道了,連忙笑道:“不用不用,我就問問,多謝老哥的好意,請一頓飯的錢我還是出得起的,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還當是每個月都要請呢!”
這一來一往,兩人的關系立時親近了不少。
陸同光失笑:“這怎麼可能,這個請法,就是部堂大人們也請不起啊!”
唐泛道:“那敢問老哥,本月月底該由誰做東?”
陸同光捻著胡須:“按照規矩,應該輪到我了。”
唐泛也笑:“那敢情巧了,這樣罷,我與老哥打個商量,插個隊,這個月底就先由我來請如何?”
陸同光也好說話,就點點頭道:“也好,反正你剛上任,確實也可借由聚餐來熟悉同僚,聯絡感情,不過訂地點的時候你且注意,不必訂那些大飯莊,大酒樓,訂些物美價廉的小飯館也就可以了,否則你若開了個頭,后面的人都會怨你了。”
這是良心建議,唐泛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連忙受教道:“那可要請上幾位部堂?”
陸同光搖頭:“不用,幾位部堂愛惜羽毛,不會與我等混在一起,單是請上各司郎中和員外郎便可。”
唐泛又問:“主事也不必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