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鄧秀才是個有野心的人,久而久之,他就感到不滿,心想憑什麼苦活累活都是我在干,好處卻全由你們得了?他便處心積慮想要借著攀上萬通,靠向朝廷,與白蓮教劃開界限。
他一面還沒有完全跟白蓮教撕破臉面,該交的錢照樣上交,只是借口生意不利,逐年減少,另外一邊他就跟萬通打好關系,甚至將寫意樓的生意利潤分給萬通一半,左右逢源,好不痛快。
但總教那邊得到的錢少了,自然會派人下來查,所以九娘子就來了,沒想到這時候正好鄧秀才的手下不長眼,綁了兩個不應該綁的人,事情鬧大了,連萬通也保不住他,鄧秀才不得不帶著人跑到荒村暫避風頭。
結果因為九娘子與鄧秀才不和已久,又正好來了個唐泛,她就利用唐泛來跟鄧秀才斗法,最后反倒把自己性命給斗了進去。
這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唐泛他們想知道的自然不止這些。
他們更想知道白蓮教的情況,包括所謂的總教在哪里,教徒到底有多少,分布在哪里,他們最近在籌劃什麼陰謀等等。
可惜這些內情,鄧秀才全部不知道。
他雖然掌握著整個南城幫,但說白了還是白蓮教的外圍份子,沒有資格參與教中的重大事務。
在西廠的手段之下,任鄧秀才是銅皮鐵骨,也只有乖乖招供的份,他說自己只知道白蓮教有一位大龍頭,也就是教主,十分神秘莫測,別說鄧秀才,連九娘子這樣從總教派下來的人,也沒見過教主的真面目,除了總壇之外,白蓮教的勢力遍布全國,也就是在各地設立分壇。
北京這邊由于是皇城所在,又有錦衣衛和東西廠坐鎮,白蓮教也不敢太過張揚,所以沒有在京城設立分壇,只是扶植了像南城幫這樣的外圍勢力。
南城幫每年都要定期向總教上繳稅收,時間不定,都由總教那邊派人過來,鄧秀才他們只負責接待,而且每年的使者也都不定,前兩年的使者是一個叫竹和尚的人,今年則是九娘子,雙方以白蓮教的令牌、口號為聯絡方式。
令牌就是當時鄧秀才從九娘子手中奪來的總教令牌,那個含金量最高,可以號令白蓮教眾,但如果你光有一塊令牌,對不上秘密暗號的話,那有令牌也白搭,別人肯定知道你是冒牌貨。
暗號也很玄乎,白蓮教內自有一套對應的暗號,鄧秀才自然悉數交代了出來,不過他又說,為了防止出現叛徒,這套暗號定期會更換,每次總教使者過來的時候,都會將下一次需要用的暗號順便教給他,而不會一套暗號一直沿用下去。
如此環環相扣,嚴格縝密,所以白蓮教才能躲過官府的搜捕打壓,代代相傳至今。
鄧秀才所能交代的,全部僅止于此。
知道得更多一些的是九娘子,不過她和她的兩個手下都已經被鄧秀才干掉了。
汪直他們雖然沒能將白蓮教鏟除,但總算拔除了南城幫這顆白蓮教設在京城的釘子,也算大功一件,不過唐泛覺得,南城幫既然能與宮中搭上線,將幼童發賣入宮為宦,只怕不止行賄萬通,在宮里說不定還有其它門路,建議汪直深查。
理所當然,這個提議被汪直拒絕了。
汪直拒絕的理由很簡單,他本來就是抽空回來辦差的,現在差事辦完了,自然還要趕回大同去,沒空再瞎折騰。
而且他告訴唐泛,早在妖道李子龍案發之后,宮中就被徹查了一遍,當時別說白蓮教烙印,就是身上有點疤痕的人,都被單獨挑了出來,送入東西廠輪番審問,在那之后,與白蓮教沾邊的奸細都被抓了出來,其他沒事的也會定期檢查,他們身上根本不會留下什麼白蓮教的烙印。
也就是說,白蓮教烙印確有其事,但那只是針對中下層的教徒,像九娘子這種總壇使者,身上根本沒有,當時她也很可能只是在嚇唬嚇唬唐泛,試探他的心意罷了,根本不能作為甄別教徒的憑證。
末了他還鄭重警告唐泛:不要沒事找事!
最后這句話寓意深遠,以唐泛的聰明,不難聽出其中內涵。
汪直不愿意多事,原因其實很好理解:他雖然權勢滔天,可權柄大多集中在宮外,伸不到宮內去。不單是他,東廠的尚銘也一樣。在宮內如今說得上話的只有兩個人,懷恩和梁芳。
內宮十二監里,以司禮監和御馬監權柄最大,每個部門里還有掌印和秉筆,簡單來說就是老大和老二。
什麼地方都要講究資歷,懷恩和梁芳兩個人分別是司禮監和御馬監的現任老大,就連汪直和尚銘這兩個新貴,也只能掛個老二的名頭罷了。
這兩個部門的老大都深受皇帝的倚重,尤其是梁芳,因為走了萬貴妃的路線,更加如魚得水,朋黨眾多,在宮里的勢力很大,汪直也不敢輕易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