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暗自將這里的布局與地面一對應,再加上先前劉大個的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所身處的場所,應該是南城幫的人將荒村里那些人家的地窖串連而成的,這些人家相距很近,在地窖與地窖之間挖通連接上并不困難,而且這里少有人至,更給了他們任意施為的充分條件。
也難怪之前劉大個會說這里很安全,如果將地窖原來的入口封上,而外面的人又找不到新入口的話,確實進不來。
只不過待在這里面實在受罪,比唐泛他們之前走過的那條暗道也沒好上多少,所以這里肯定只能當作暫時的棲居之所,是沒法長期居住的。
鄧秀才他們因為事情鬧大,馬車又因為載了太多人而壞掉,不得不先藏在這里避風頭,但他們心里肯定急著想要離開這里,回到地面上去。
假如唐泛現在能夠脫困,剛好西廠或錦衣衛的人又在外頭,就能將這伙人全都一網打盡,但是現在明顯沒有這麼美好的事。
事實是他被困在這里,性命都快難保了,除非加入他們的團伙,還要烙上那勞什子烙印來充當投名狀。
這烙印要是真烙上去,那他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因為九娘子表示出想要招攬他的態度,回來的路上,那個辛石頭就稍稍收斂了一點,沒有像之前那樣不客氣了。
唐泛回到原先那個地窖之后,劉大個卻已經不在那里了,估計是被叫去做什麼事。
他趁機對辛石頭笑道:“辛大哥,你看我就快成你們自己人了,能不能幫我松綁啊,這繩子勒得我實在是難受,反正我一個書生,跑也跑不了!”
辛石頭哪里肯,直接就道:“那你得問二當家去,我做不了主!”
唐泛便笑道:“方才九娘子給我的那一千兩,我心下覺著,如果我答應了她,那以后咱們也是自己人了,你與劉大個都是最先把我弄來這里的,也算不打不相識了,我看著你們就覺得比其他人親切,勞煩辛大哥自己動手,在我懷里拿出五百兩,你與劉大個分了罷,以后可別對我見外。”
辛石頭的眼睛一亮,神情頓時緩和了些許,卻還矯情推辭:“這不好罷,畢竟是九娘子給你的。”
唐泛板起臉:“辛大哥不收就是跟我見外了!”
辛石頭這才有了笑臉:“本來就是自己人了,唐大人何必見外,若是入了教,你立馬就是總教的人了,地位比小弟高得多多,到時候可要對小弟多多照拂才是啊!”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幫唐泛松了綁。
此時唐泛的手腕已經被磨得出血了,輕輕一碰便生疼,他卻顧不上這些,直接就主動掏出那疊銀票,分給辛石頭五張:“好說,辛大哥也別叫什麼唐大人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你資歷老,我得拜托你多指點我才是!”
辛石頭接過銀票,不露聲色地納入懷中,這才嘆了口氣:“說什麼指點,我跟了二當家六年,如今還在南城幫混呢,連總教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還是見了九娘子之后,才知道咱們南城幫還跟總教有關系。”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有了銀票開路,關系好像一下子拉近許多,辛石頭道:“我還要去巡視出口,免得被人發現來處,你最好還是待在這里,不然若是被二當家知道,我就不好交代了。
”
唐泛微笑著點點頭:“我明白,辛大哥你自去忙罷,不過能否給我一碗水喝,我口渴得很呢!”
果然是錢能通神,辛石頭爽快道:“這又何難?”
便去要了一碗水過來給唐泛,然后又匆匆走了。
辛石頭一走,他就斂了笑容。
剛剛來回雖然都蒙著眼睛,但沿途總能聽到說話聲和腳步聲,據保守估計,鄧秀才帶來這里的手下,不會少于十幾二十個人,這恐怕還是考慮到這里地方不寬敞,容納不了那麼多人,才帶了這麼少,否則南城幫那麼大的家業,以鄧秀才的地位,肯定不會只有這麼一點手下。
現在一回想,其實鄧秀才他們的故布疑陣不是全無破綻的,只是因為當時唐泛他們太心急了,擔心再晚就被這幫人給逃了,所以來不及細想,聽了那人的招供,就急急忙忙地照他說的往山上去,否則如果仔細在荒村里搜查,未必不能發現這個地下暗道的入口。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隋州他們現在到了山上,發現有詐,又折返回來,似乎也沒什麼用,敵眾我寡,到時候這些賊匪只要把刀子架在孩童脖子上,他們就束手無策了,除非汪直也能及時趕過來。
發愁歸發愁,唐泛也不是坐困愁城的人。
他將那碗水倒在角落里,然后脫下外裳裹住碗,狠狠往地上一摜。
并沒有發出什麼沉悶的聲響,但當他將衣裳解開來時,里頭的碗已經碎成幾大瓣了。
唐泛將那些碎片收起來,然后施施然離開了囚禁自己的那個地窖,朝自己記憶之中關押著阿冬她們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