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了錢的那個人當即就不干了,揪住自己后面那個人,非說他是小偷。
后面那人也不甘示弱,非說他冤枉人。
兩人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前面那人說要帶他去見官,后面那人不肯去,越發就被對方認為是心虛。
只聽見被偷錢那人罵道:“看你這窮酸樣,還說沒有偷,現在不敢跟我去見官,不是心虛是什麼!”
跟他扭打在一起的人也罵:“你這張嘴是剛從大糞坑里撈出來罷,怎麼張口就罵人呢!我都沒有偷,干嘛跟你去見官,我才不去!”
旁邊的人圍了一圈,跟了一路,大多是看熱鬧的,還有出口勸的,唐泛一個沒留神,居然也身陷包圍圈里,再看兩個當事人,也沒注意到剛才差點殃及唐泛,還顧著吵架呢。
兩人吵得正起勁,就聽見有人道:“兩位,兩位,你們聽我一言成不?”
理所當然沒有人聽,不過當兩人眼前寒光一閃,各自都不由自主被推開往后踉蹌兩步時,定睛一看,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個錦衣衛,這才趕緊消停下來。
一個趕緊喊冤:“大人啊,您來得正好,還請給小的主持主持公道啊,這人偷了我的東西,還不承認呢!”
另一個也道:“大人,您甭聽他胡說!我好端端走在街上,他就揪著我的衣服不算,非說我是小偷,還有比這更冤枉的事情嗎!”
隋州沒有說話,說話的是唐泛。
“你說他偷了你什麼?”他對其中一人。
對方就說:“銀袋,我的錢都在里頭,本來是用來買年貨的,這下可都沒了!”
另一人就氣憤地拍著身上:“你的錢不見了關我什麼事,我身上也沒你要的!”
甲冷笑道:“將你抓到衙門里,是不是就分曉了,就算你不是小偷,那也肯定是他的同黨!要不然怎麼正好我轉過頭的時候你就沖我笑了?”
乙嚷嚷起來:“你別上下嘴唇一碰,就胡亂冤枉人!”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唐泛打斷他們,對甲道:“他沒騙你,他確實不是小偷。”
甲一臉不服氣,唐泛也不理他,直接拱手問乙:“這位老哥,敢問高姓大名?”
對方見唐泛談吐有禮,不似常人,又有錦衣衛在旁,忙拱手回禮道:“不敢當,鄙姓于,單名浩。”
唐泛笑道:“原來是于老哥。”
他又問甲:“這位老哥又如何稱呼?”
甲道:“好說,認識的人都喊我羅員外。”
他渾身打扮闊綽,身材圓胖,倒也擔得起這聲員外。
唐泛一笑,對他道:“羅員外且看他胸口掛著的玉牌,和腰上掛的玉佩上面,分別都刻著什麼?”
不僅是羅員外,圍觀眾人忙凝目看去。
這年頭識字的人不算多,但是也有些人認出來了,這個于浩胸口掛著的玉牌上面,刻了沅湘二字,他腰間的玉牌,則單有一個于字。
羅員外雖然號稱員外,卻不識字,他的臉上就有點訕訕。
唐泛看了出來,對他念了這幾個字,又解釋道:“楚辭有云,浩浩沅湘,他的字號是能互相對上的,這說明玉佩和玉牌都是他的東西無誤,一個小偷怎麼會將這些東西帶在身上?再說他在自報姓名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可見并沒有說謊,所以他不會是偷你錢袋的人。”
羅員外一聽就不高興了,礙于隋州在旁邊,他也沒敢造次,只是不服道:“閣下又是何人啊,左右我們都要去見官,他是不是盜賊,你說了也不算啊!”
唐泛倏地沉下臉色:“我乃順天府推官,這種小事情還是可以幫忙斷一斷的,也免得你們去給父母官添麻煩,若我沒有猜錯,你心里應該也知道這于浩不是偷你東西的人,只不過東西不見了心里惱火,又見他沖著你笑,就想找個人賴上,是也不是?”
羅員外心虛道:“你,你別胡說!”
唐泛淡淡道:“既然你這麼想見官,那我們就去見官好了,到時候你誣告于浩,東西沒能找回來,反倒被打板子,你可想好了?”
羅員外連連擺手:“我不要他賠了,我不計較了還不行麼!”
說罷后退幾步,扭頭撥開人群就跑,也顧不上剛剛還揪著對方不妨了。
本來就是小事一樁,既然已經化解了,隋州當然也懶得追上去揪著那個羅員外不放。
那個被冤枉的于浩趕忙道謝,旁邊圍觀的人也都為唐泛的機智和細心叫好。
唐泛和隋州二人擠出人群,又走了好一段路,耳根才總算清靜下來。
“你這是要去北鎮撫司?”唐泛問。
隋州嗯了一聲:“今日沒什麼事,就是去點個卯。你心里不痛快?”
唐泛挑眉:“怎麼看出來的?”
隋州道:“干錦衣衛這一行,與你們推官有些異曲同工,都要細心觀察,不過論急智,我不如你,你天生就該是吃斷獄這碗飯的。”
唐泛負著手走路,一邊嘆道:“是啊,今日和府尹大人去見了我們老師,略起了一些爭執,老師不能理解我,連我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又問隋州:“廣川,有些話我不知當問不當問,錦衣衛主掌緝捕,不必事先通過朝廷就可自行行事,詔獄之中更有許多見不得光的酷刑,你經歷得多了,難道心里從來就沒有過動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