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氣沖沖就往外走。
周家婢女正跟在他們后頭,見兩人似乎在說悄悄話,便很有默契地離了一段距離。
眼見主人忽然莫名其妙發了火,還拂袖而去,她忙不迭一頭霧水地追上去。
隋州眼看著人家遠去,連表情也沒什麼變化,轉身就去了唐泛的屋里。
那頭藥效上來,唐泛已經沉沉睡過去了。
阿冬小聲道:“大哥剛睡沒多久,隋大哥,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隋州點頭:“隨便,回頭把剛才吃剩的粥熱一熱就好了。”
這兩天忙著照顧病人,病人又吃不了太多花樣,阿冬也懶得折騰了,聞言答應一聲,就往外走。
她一離開,屋里就剩下兩個人。
一睡一醒,一站一臥。
唐泛這幾天睡覺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長。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唐泛綿長的呼吸聲一起一伏。
隋州為他蓋好被子,又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
直到外頭阿冬敲門喊他吃飯,這才轉身離去。
第44章
唐泛這一病,就足足病了半個月。
隋州也由此見識了他的人緣。
那些與唐泛同一年考中進士的同年就不說了,他們之中大多數已經外放,還有少數名列前茅,現在還待在翰林院熬資歷——能夠在這種部門熬資歷是一種榮耀,不是每個人都像唐泛那樣“傻”得從翰林院外調的。
在這半個月里頭,陸陸續續過來看唐泛的同年就有四五個,其中還包括當年的狀元謝遷等人。
這個人數已經挺多的了,畢竟唐泛又不是萬人迷,不可能人見人愛,而且京官清貧,那些跟唐泛不是很熟的,上門探望總要帶禮物,買不起禮物的,自然索性就不來了,送個帖子問候一聲,也算是盡到了心意。
還有唐泛所任職的順天府里,通判魏玉和檢校杜疆也過來看了他一遭,小坐片刻,還帶來了府尹大人和衙役老王等若干人的問候。
北鎮撫司里,跟唐泛相熟的薛凌也來了,帶著龐齊。
當然,這兩人更多的應該是看在唐泛跟隋州的交情上,跟老大的好朋友交好就等于間接討好了老大,這其中的聯系很好理解。
不過老薛這人挺幽默,話又多,跟他頂頭上司完全不像,他在這里坐了半天,唐泛屋里的笑聲就沒斷過,只是唐大人的嗓子因為生病而變啞,又邊笑邊咳嗽,聽起來就像鴨子在嘎嘎叫,實在有傷市容,再加上隋州在旁邊一直冷眼瞅著他們,活像他們是在妨礙唐泛養病,最后薛冰實在坐不住了,把禮物一丟,拎著龐齊跑了。
然后不得不提的,自然就是西廠汪公公了。
汪公公最近估計正忙著跟朝廷大臣們因為北征的事情掐架,又要忙著搜查上次東宮案里頭可能跟福如勾結的幕后內應,實在分身乏術,不過那并不妨礙他三不五時派手底下的人過來。
假如唐泛現在是六部尚書或內閣閣老,又或者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那麼一生病就絡繹不絕有人過來探病,倒也不稀奇,但問題是他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區區的從六品推官,大家過來探望他,充其量也就是想結個好人緣,跟唐泛聯絡聯絡感情,又或者盡盡朋友的本分,而不是想從他身上圖點什麼。
這就可以看出唐泛的人緣有多麼不錯了。
西廠的人名義上是奉廠公之命前來探望唐泛,每次也都提著禮物,但唐泛從隋州那冷得可以的臉色上來看,總覺得汪公公是故意來膈應隋州的。
但想來想去,貌似這兩人也沒什麼舊怨啊,難道是西廠跟錦衣衛天生就互看不順眼?
唐泛看在眼里,找了個機會對隋州說:“要不等我病好了,就找房子搬出去罷?”
隋州沒料到他會提出這一茬,眉頭一皺:“為何?”
唐泛道:“雖然咱倆交情好,你也免費讓我和阿冬住著,可說到底,這里畢竟是你的地方,我那些朋友同僚總是出出入入的,不是很好,也打擾了你的休息……”
隋州道:“不打擾。”
唐泛還想再說什麼,被隋州阻止了,他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汪直對你來說,是朋友還是同僚?”
唐泛微愣:“都不是罷?”
隋州有點意外:“怎麼說?”
唐泛一笑:“朋友是要坦誠相待,肝膽相照,兩肋插刀,我和汪直之間,若說是朋友,還少了那麼點火候,你看我現在住你家,都快鳩占鵲巢了,你讓我去住汪直家試試?我定是不會去的。”
本朝宦官與大臣交往不是新鮮事,但也要顧忌影響,如果是懷恩那樣的也就罷了,汪直這種亦正亦邪的,很容易影響到跟他交往的人的名聲,到時候名聲一壞,官聲前途也就完了,隋州正是因為上次看到他們倆過從甚密的模樣,才會有此一問。
此時見唐泛神智清明,對個中玄妙都一清二楚,便滿意地點點頭:“那就不要再提搬出去的事情了,以后也不必提了。”
唐大人遲疑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