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廠公雖然長相不威猛,偏于陰柔,但他的身材也絕對跟柔弱瘦弱孱弱一類的詞不沾邊,試想一下,一個跟隋州一樣從小習武的人,又能瘦弱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唐大人因為是文官,而且又生病的緣故,一眼看過去,強弱立現。
不管誰過來看,都會覺得這是汪公公色心頓起,在調戲唐大人。
在隋州不發一言的冷眼之下,汪直施施然地松開唐泛,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狀若親昵地道:“改天再來看你,好好養病。”
唐泛:“……”
他總覺得這種惹人誤會的語氣好像有哪里不對?!
面對隋州冰冷而強大的氣場,汪直視若無睹,調侃道:“隋百戶好生賢惠啊,又是奉藥又是照顧,再這樣下去,唐大人以后都不用娶媳婦了罷?”
也不等唐泛反應過來,汪直就哈哈一笑,徑自大步走了出去。
他這說話著實口沒遮攔,十足張揚又任意妄為,若今日換了旁人,又是被當作女子一般調戲,又是把堂堂一個大男人比作小媳婦兒,早就懷恨上了,得虧是唐泛沒當回事,隋州又懶得跟他計較,這才任由西廠提督揚長而去。
倒霉的是唐大人。
汪直一走,他就被教訓了。
隋州冷著臉對他說:“汪直此人喜怒不定,正邪難分,不值來往結交。”
唐泛雖然很贊同他對汪直的評價,卻道:“如今陛下寵信宦官,其勢難改,像懷恩這等嚴謹持身的畢竟是少數,皇帝更喜歡的,還是像梁芳、汪直、尚銘這種,能夠迎合自己心意的。所以就算不是汪直,也會是李直,張直,但凡能稍稍引導他往正路上走,能做點利國利民的事情來,也算好事。
”
見他心里有數,隋州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把藥往他面前一遞。
唐泛:“……”
他賠著笑臉道:“您看,咱能不能打個商量,我這病好得都快差不多了,這藥要不就省了罷?”
他口中說著病快好了,實際上還在那里吸鼻子。
隋州倒是爽快,直接就一句話:“自己喝,還是我來灌?”
唐泛二話不說,接過碗,捏著鼻子就咕嚕嚕灌了下去,眉毛眼睛全都皺成一團,連帶著隋州把桂花糖遞給他也是懨懨地擺擺手,毫無興趣。
吃貨雖然喜歡吃東西,但那肯定不會包括苦藥。
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卻聽到外頭有人在叫門,隋州就起身走了出去。
要說隋州這三進宅子其實也不小了,但整個家里頭除了他自己、唐泛和阿冬三個人之外,就沒有其它常駐人口,打掃屋子也是雇的短工,那些短工在京城里是有自己的住處的,打掃完就回去,也不耽誤主人家的地方,以至于現在連個門子管家也沒有,開門還得主人家親自去開,不過這樣一來也顯得自在,像隋州和唐泛這種人不喜歡被拘束的,當然也就不喜歡看著沒那麼親近的人成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
隋州出去了之后就沒再進來,唐泛正有些奇怪,卻見阿冬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
唐泛啼笑皆非:“我這里不讓你進不成?作出這副樣子卻是為何?”
阿冬笑嘻嘻:“隋大哥的周家表妹又上門來了。”
唐大人一個大男人,平日性子疏闊瀟灑,跟那周氏女郎也沒什麼舊怨,自然不會因此看對方不順眼。
那日之所以鬧了點脾氣,不過是因為剛經歷過東宮一案,眼見死了那麼些本來不應該死的人,回來之后又看見阿冬和隋州跟著周家表妹言笑晏晏(其實根本就沒有言笑晏晏,純粹都是唐大人的主觀片面看法),所以心里難免就有種孤家寡人的寂寥感。
現在早就時過境遷,唐泛當然不可能真像小孩子那樣吃醋鬧不痛快甚至阻止好友不能跟周氏女郎親近云云,聽了阿冬這話,反倒懶懶一笑:“阿冬啊,你是不是嫉妒人家能親近你家隋大哥啊?照說你也還小,大哥不是不肯為你作主,你若是喜歡隋州,等再過幾年,你長大一些,我再去給你家隋大哥提一提,看他肯不肯收你當小妾,可你現在豆芽似的這麼一點,光是在這里和我嘀咕也沒用啊!”
阿冬雖然平日里天真活潑,但她出身大戶人家的丫鬟,對這些內宅之事不可能真的一竅不通,一聽唐泛這麼說,就撲過來鬧他,一邊把嘴撅得老高:“大哥你說到哪里去了!我才沒有嫉妒周姐姐!我是在擔心你呢!”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唐泛莫名其妙。
阿冬道:“你想啊,若是隋大哥真與周姐姐成親了,你怎麼辦?”
唐泛平時多聰明的一個人,這會兒聽著完全是稀里糊涂的:“什麼我怎麼辦,你這話真是越說越不著調了!”
阿冬白了他一眼:“大哥你怎麼一生病就笨了!要是隋大哥跟周姐姐成了親,那周姐姐肯定要住進來罷?到時候我們怎麼還好住在這里啊,不就得搬出去了?所以我當然關心了呀,大哥你又不會賺錢,我當然希望我們能在這里住得越久越好,這樣你也可以多省一些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