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沒搞定這些人,汪直就想去收復什麼河套,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汪直原本興沖沖地想要拿個西瓜來吃,結果唐泛告訴他,西瓜還沒成熟,只能吃顆葡萄,他頓時就興致寥寥了。
唐泛見他看不上小打小鬧,無語道:“汪公,恕我直言,若河套那麼好收復,當年永樂天子如何英明神武的一個人,他早就收回來了,哪里還輪得到我們?能夠打贏韃靼,不也是大功嗎?再說了,現在朝廷也沒錢支持你去收河套罷?”
汪直站起來:“也罷!我就不想待在京城,成日跟尚銘爭那一畝三分地,實在沒勁,要干就干點大的,這樣才不枉到世上來走一遭。”
唐泛提醒道:“人走茶涼,最忌讒言,汪公別等回來之后,陛下和貴妃就已經忘了你了。”
在他看來,汪直雖然也毛病多多,但有比較才有高下,他總算還有點大局觀,也不像尚銘那種宦官一樣只知道鏟除異己,討好皇帝,不管動機是什麼,就沖著他能夠幫著隱瞞元良的事情,免于貴妃追究太子這一點上看,就比朝中一些官員強多了。
這也是唐泛愿意和他來往并提點他的原因。
汪直擺擺手:“這我明白。”
又狐疑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年紀輕輕,官職也小,如何會對北疆局勢了若指掌?雖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可朝中如你一樣的人也不多,我看那潘賓,雖當了那麼多年的官,未必就能說得出這些來。”
唐泛笑道:“秀才不出門,怎知天下事啊?當年家中父母早亡,我便帶著剛剛拿到的秀才功名出門游學,南至滇南,北至漠北,我這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
汪直聽罷微微動容,才算真正對他刮目相看。
這個時候交通極其不便,唐泛雖然不是纖弱女子,但他也是孤身一人,再太平的盛世,路上同樣會有搶劫的盜匪,攔路的游兵,會有不測的天災人禍,碰上一個發熱著涼,還會缺醫少藥,若是在荒郊野外,更別提找什麼大夫,還有,自正統年間,各地便頻頻會騷亂起事,像唐泛這種沒有什麼功夫在身上的書生,一個不慎卷進去,有可能直接就被亂兵殺了,管他是哪一邊的。
但唐泛不僅沒有死,反倒還活得好好的,更考上了進士,當上了官。
其中他所遇到的種種艱難險阻,又如何化險為夷,單是寫出來,也肯定是一個個精彩的故事。
這樣的官,跟那些只知道死讀書,讀死書,當了官又只會任上消磨度日的官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這世上,經歷風霜磨難的人未必能成大器,但成大器的人無一例外都要經歷風霜。
汪公公早就覺得唐泛與旁人不大一樣,這下子他更確定了自己要在唐泛身上進行更多的投資。
政治投資也好,感情投資也罷,總而言之,跟這人交好,以后自己肯定也會有好處。
二人聊完正事,汪直準備起身告辭。
他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就朝唐泛曖昧一笑:“我看你平日裝得風流瀟灑,卻也不像是個會過日子的,怎麼生了病,就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姑娘在邊上伺候著,要不要本公給你送兩個美貌侍女啊?”
唐泛道:“免了罷,酒是穿腸藥,色是刮骨刀,我怕到時候我這風寒還沒好,骨頭就被刮碎了。
不過汪公若是有心,倒可以幫我個忙。”
汪直問:“什麼忙?”
唐泛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你看我這幾天都生病在家,連門也出不了,聽說書坊里新近要上一批新書,我總不好勞煩隋州或幼妹出門去幫我買這玩意,還請汪公讓人幫我買幾本送過來罷,病中無聊,也好消磨時間。”
汪直狐疑:“什麼書啊,不會是春宮圖罷?”
唐泛差點沒被他噎到:“我看起來像是這麼不正經的人麼!”
汪直想也不想:“不像。”
唐泛露出欣慰的神色。
汪直又道:“但人不可貌相。”
唐泛:“……”
唐泛沒好氣:“不是春宮圖,就是風月話本,寫那些個神仙鬼怪,離奇軼事的,到底帶不帶啊!”
汪直壞笑:“帶,看在你幫了我不少的份上,這點小事本公怎麼都應該幫忙不是?”
他也不知何時走上前來,一手挑起唐泛的下巴,左看右看。
“說起來,你也還算有幾分姿色,往后若是當不成官了,到街上倒賣點風月話本,估摸著有什麼大姑娘小媳婦去光顧你,生意肯定也不錯!”
唐大人終于忍不住翻了個不雅的白眼:“要真有那一天,我一定到西廠門口去賣!”
這話剛說完,就聽見門咿呀一聲被推開。
隋州端著藥走進來,好巧不巧正看見汪直居高臨下,一手捏住唐泛的下巴,令后者不得不微微揚起腦袋,身體卻還在床上擁被而坐,面色因為咳嗽的緣故,在冷白中泛出兩團嫣紅,鬢發凌亂,衣衫不整,兩人距離又是如此之近,看上去很能讓人聯想到某些奇怪的地方上去。
更值得一提的是,明代宦官其實不像許多人想象的那樣娘娘腔,其中不乏有高大威猛的漢子型人物,要不是不長胡子,壓根都不會讓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