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泛帶著孫太醫出了宮,孫太醫年紀大,路途不耐久走,二人便雇了轎子,直接從宮門外趕往西廠。
那頭隋州正帶著西廠的仵作在查驗尸體,見他們到來,只是略略抬眼,說了一句:“沒有發現。”
唐泛有些失望,但仍舊問了一聲:“都檢查過了嗎?”
那仵作解說道:“韓小公子身上既無外傷,也無淤血,便不是鈍器擊傷致死。”
唐泛便問:“若是中毒呢?”
仵作問:“敢問毒性是立時發作,還是經年累月的毒?”
孫太醫接口:“若是中毒,應該也是急性劇毒。”
當時韓早喊著肚子疼倒地的時候,東宮的內侍跑去太醫院喊人,孫太醫趕過去,但韓早隨后就死了。從韓早倒地到孫太醫到場這段時間,至多不過小半個時辰,所以孫太醫才會這麼判斷。
仵作搖搖頭:“那就更說不通了,如果生前中毒驟死,縱然沒有外傷,也必會有留痕,譬如全身青黑,又或者指甲淤血,眼睛外聳等等。但是從韓小公子的尸身來看,確實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伴隨著仵作的話,唐泛仔仔細細地查看著韓早的尸體,確實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仵作這一行講究經驗和師傅徒弟手把手地傳承,而且西廠仵作的水平肯定要比順天府的高一大截,唐泛不會懷疑他這個結論的真實性。
說驗不出來就是驗不出來。
既然不是急病,又看不出中毒痕跡,那只能更加說明了兇手的狡猾和高明超乎了想象。
這種案子向來是當官的最頭疼的,放在地方最后估計也就是個懸案,又或者為了履歷考察不得不隨便抓個人交差,但現在因為所有當事人的身份都非同一般,就算毫無頭緒,也非得找出一條線索來,就算沒有路,也非得踩出一條路來。
隋州忽然道:“將頭發剃掉看看,再不行就解剖。”
唐泛明白他的意思,隋州肯定是想到了上回武安侯府案里的經驗,當時他們正是在鄭誠的頭頂上找到了一個凹痕,而一般人很少會去注意到頭發覆蓋下的地方。
解剖尸體是小事,東廠的手段向來不少,只是考慮到當事人的身份,旁邊的邊裕遲疑道:“這不大好罷,萬一韓家人不愿意……”
唐泛想了想:“先剃頭發罷,事到如今,目標只有一個,其余都是可以商榷的,韓家那邊我擔著。”
有了他這句話,邊裕也不再說什麼,直接讓人拿來剃刀,仵作親自上手,那剃刀真心鋒利,三下兩下,一縷縷頭發掉下來,韓早就成了光頭一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使人死了,這樣總歸不好,孫太醫看著隋州和唐泛兩個人直接上手,在韓早頭上摸來摸去,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忍目睹地扭過頭去。
這時,他卻聽見唐泛咦了一聲,忍不住又扭回頭來看,便看見唐泛彎腰湊過去,指著韓早頭上鹵門骨處問道:“這里好像有些紅,是方才剃刀不小心磨到了嗎?”
仵作道:“沒有,小的剃得很小心,而且韓小公子已經死了……”
他也湊近去看,有些奇怪道:“這里怎麼好像有些血暈?”
又上手摸了摸:“可是并沒有傷痕啊!”
孫太醫忽然道:“等等,都別動!”
他的聲音大了些,以至于大家齊齊回頭看他。
孫太醫有些不好意思,忙走過去,顧不上潔癖了,先摸了一陣,又瞇著老花眼在那里仔細端詳。
“有血暈,有血暈……”
他反復嘮叨著,唐泛忍不住問:“孫老可有什麼發現?”
孫太醫點點頭,又搖搖頭:“等一等,等一等。”
見他如此,其他人也都停下動作,看著他在又是摸索又是思考的。
只見孫太醫的手沿著韓早鹵門處往下,一路摸過面門,下頜,脖頸,胸骨,最后在臍上一寸停住。
然后,所有人都看著孫太醫彎著腰在那里仔細端詳,手一邊緩緩撫摸,表情從嚴肅凝重到吃驚憤怒,變幻不定,嘴里還一邊喃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唐泛問:“孫老有何發現?”
孫太醫朝他招手:“唐大人,你過來看。”
唐泛走過去,孫太醫又讓出手,讓他按照自己剛才摸索的位置,也依樣畫葫蘆。
唐泛不明所以,卻仍是照做了,韓早死了一天一夜,尸身已經慢慢僵硬病失去彈性了,但也正是如此,唐泛按了一下,就感覺到不對勁。
底下有東西!
他望向孫太醫,孫太醫點點頭:“我摸著好像是半截針,但還要取出來看看才能知道。”
仵作接手摸了摸孫太醫說的位置,然后拿來鋒利小刀,小心翼翼地劃下去。
皮膚隨之破開,不過沒有鮮血流出來,仵作很快用鑷子從中取出異物。
眾人仔細一看,不由駭然。
那是一截不到半寸,可以稱得上只有毫厘的銀針。
銀針細如毫毛,又那麼短,丟在地上也很難被看見。
但這樣一截銀針,會出現在韓早的肚子里,那就太不正常了。
孫太醫嘆了口氣:“歹毒啊,太歹毒了,醫者父母心,怎會有人如此歹毒,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害人呢!”
唐泛忙問:“孫老,這里頭可有什麼說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