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牽涉到白蓮教,那就不是唐泛一個人能夠解決的事情了,北鎮撫司在這方面經驗更加豐富,交給他們去追查顯然才是更合適的。
隋州頷首,又冷冷道:“以李漫其人的心性,便是沒有那陳氏,沒有白蓮教的慫恿蠱惑,估計也會做出那種事。”
他擺明對這種殺妻滅子的男人沒什麼好感。
唐泛道:“這天下間像李漫那樣的人不在少數,是以才有了白蓮教的可趁之機。”
他又見隋州面露疲色,就問:“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隋州搖搖頭:“也就是上回和你說過的,白蓮教妖徒借著風月話本,從中夾雜謠言,借以橫行魅惑世人,近來無非都在查封書籍罷了。”
唐大人啊了一聲,笑得有點諂媚:“廣川啊,咱們能打個商量不,你們要是瞧見了一本叫《梨花緣記》的,要是翻閱之后沒有問題,能不能別查封,還有一本叫《飛劍記》的……”
他的聲音在對方面無表情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終露出心虛的表情。
隋州道:“上頭有命令,但凡風月話本,一律查封。那些去查的人僅僅只是隨意翻閱,很難發現里頭是否出了問題,所以寧可殺過,不能放過。”
“而且,”他頓了頓,看著唐泛,冷峻的表情終于浮現出一絲無奈,“你一個朝廷命官,跑去匿名寫那種話本,萬一被發現了,只怕名聲不保。”
唐泛嘿嘿一笑:“那有什麼,其實不光是我,朝中有不少人,都在干這種事,反正用了筆名,誰也認不得誰,否則光靠俸祿,怎麼足夠養家呢,若是不想貪腐,也就只能另辟蹊徑了。
不妨告訴你罷,刑部何侍郎你認識罷,那本《潮聲弄月》便是他匿名寫的,還有我一個同年,原先同為翰林編修的,不過如今已經外放了,他也曾為了生計寫過一兩本話本,因為行文比我放得開,內容香艷,深受書商歡迎,潤筆費也比我多呢,還有禮部的人,每回會試完畢,都會將名次高者的答卷賣給書坊,以從中賺取費用,自有想要高中的學子們前仆后繼去買了來參考揣摩,那可比我們寫話本的好賺多了!”
隋州聽對方如數家珍,木然著一張臉。
他自然記得唐泛說的刑部何侍郎,那可是以剛正嚴肅出名的一個老頭兒,隋州很難想象何老頭會在私底下寫這種風月話本,而且以錦衣衛的偵訊手段,竟然還會不知道這種事情,看來也需要反省一二了。
又聽唐泛在那里長吁短嘆,博取同情:“所以啊,你看我們這些文官,看著威風八面,實際上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當了官,禮尚往來,沒錢寸步難行,上官做宴,你不送禮,等于得罪了人,以后再難寸進,如果要送,又沒錢,就只能去下面搜刮,百姓因此苦矣,說到底也不能全怪他們。不過我并非為他們開拓,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我這樣聰明機智,寫得出本子拿得到潤筆費嘛……”
隋州:“我有俸祿。”
唐泛還在繼續:“你說是不是啊,廣川……啊?你剛說什麼?”
隋州:“我有俸祿,不必擔心。”
錦衣衛跟文官不太一樣,他們有月糧和行糧。
月糧跟文官一樣,就是每個月的俸祿,行糧就是出差補助,像北鎮撫司這種經常要出外差辦案的,差旅費就不會少,更不必說到了地方,還會有各種孝敬和灰色收入,而且錦衣衛最初的職責是御前儀仗,隨時都要保持光鮮亮麗,再加上錦衣衛這幫大爺們兇神惡煞,人見人怕,所以就算有時候朝廷吃緊,戶部一時開不出錢糧,也絕對不敢克扣錦衣衛的錢糧,大家都知道,柿子要撿軟的捏嘛。
唐泛一個人住,又不用養活全家,再加上一個阿冬也吃不了多少錢,但他自己好美食,所以有時候總往外跑,最后也省不下多少。
反觀隋州,那才是勤儉節約的好典范,因他也是一個人住,卻沒有什麼不良嗜好,甚至不像唐大人那樣對美食有出乎尋常的熱愛,每日除了在衙門就是回家,生活簡單得堪比苦行僧,按照規矩逢年過節給家里和上官送過年禮,一年下來竟還有不少節余,完全把唐大人甩出八條街。
唐泛聽了他的話,愕然半晌,然后狂笑起來,最后不得不扶著隋州的肩膀穩住身形,一邊揉肚子:“哎喲喂,那我兄妹二人以后就賴上隋百戶了,等我真把俸祿花光了,你可要接濟我啊!”
隋州:“嗯。”
唐泛還是忍不住想笑,卻也有些感動,他知道,不是誰都有資格讓對方說出這樣一番話的。
“廣川,老實說,從前我對錦衣衛的印象平平而已,但自認識你之后才知道,錦衣衛之中,竟也有你這般值得結交,引以為知己的真漢子!”
隋州冷冷淡淡的眼睛里多了一絲暖意,雖然依舊還是言簡意賅地嗯了一聲。
“過兩日,我外祖母做壽,你可愿一同前往?”他問道。
隋州的外祖母姓周,身份可不一般,正是當今周太后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