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道:“是,是,當時我就往花園里瞅了一眼,又聽見貓叫,便以為是先前忘了關窗,導致野貓跑進來……”
李漫大喊起來:“我與拙荊夫妻數十載,鶼鰈情深,她賢良淑德,我為何要殺她?!你這庸官,就憑著這些子虛烏有的猜測,就隨口斷定我是兇手,我定要上告刑部與大理寺伸冤,你莫要欺我李家無人!”
唐泛淡淡道:“你雖與張氏數十載夫妻,原本確實鶼鰈情深,只因時過境遷,由濃轉淡,便開始后悔當年為她散盡家財,放棄科舉前程,娶了這麼一個不會生養的妻子,又有年輕美貌的妾室從旁慫恿,本想著將她休了,另娶新人。可是因為張氏娘家有人做官,你生怕休妻不成,反倒跟張家結仇,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惡念頓生,直接先下手為強,將她殺死,是也不是?”
李漫冷笑道:“不是!當然不是!你血口噴人!張氏死的時候,我明明身在外地,今日才趕回來,既然不在,如何殺人?”
唐泛冷冷看著他:“有膽子做,就不要沒膽子承認,你還不知道嗎,你右腳的鞋底已經暴露了你。”
他這一說,引得所有人都不由望向李漫的鞋子,連他自己也不由自主低頭往下看。
老王彎下腰,直接將李漫右腳的鞋子脫了下來,遞給唐泛。
唐泛將鞋子翻過來:“你說對了一點,你確實是從外地回來的,只不過不是今天才趕回來,應該提前了幾天,為的就是制造不在場證據,借以躲過殺妻的嫌疑,但這雙鞋子卻出賣了你。”
沒等李漫說話,他又道:“你生怕偷潛回家殺人時留下痕跡或腳印,特意事先將鞋子擦得干干凈凈,可惜這樣反而不對!千里迢迢趕路,鞋底本該骯臟不已,你的卻為什麼會干干凈凈呢?難道說你趕了那麼多天路,好不容易回到家,卻不急著回家,反倒先找個地方擦鞋子嗎?!”
唐泛微微一哂:“還有,你跳窗逃跑時,不慎弄出聲音,又擔心阿春她們進去察看被發現,情急之下跳窗,結果鞋后跟在窗臺的墻壁上狠狠摩擦了一下,我已去看過那道痕跡,跟你鞋子上這一處磨損,正好是一模一樣的!”
他將鞋子往地上一扔,人往椅子上一坐,指著張氏的棺槨道:“說罷!當著你發妻的面,說說你為何要這麼做。她嫁與你數十載,就算不能生養,可也已經極盡賢淑之能事,不僅為你操持家務,也不禁你納妾生子,對庶子視如己出,雖說世俗對女子約束甚多,可世間真正能做到如你妻子那份上的少之又少!”
唐泛臉色一沉,厲聲道:“你到底有什麼不滿足的,竟要到了殺妻的地步?!你還是人嗎!”
事到如今,抵賴也無用,李漫木然著臉,過了半晌,終于開口:“你以為我想嗎?她嫁與我的時候,她十八,我二十,兩人性情相投,舉案齊眉,是旁人羨都羨不來的好姻緣。”
“三十歲那年,她娘家遭難,需要一大筆銀錢,她家中兄弟姐妹三人,卻無一人能靠得上,當時我還在寒窗苦讀,家中積蓄皆是祖產,為了幫她娘家度過難關,我咬咬牙變賣了家產,將錢給了她,我自己則不得不為此放棄了科舉,將剩下的積蓄用作本錢,改為經商,這才令家境漸漸好轉。”
“此時,我二人已經成親十載,卻仍然膝下無子,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張氏才松口同意納妾,如今李麟便是這麼來的。我外出經商,時常需要與人交際應酬,張氏卻目不識丁,沒法跟著我出門,她看上去賢惠,實際上給我納的那兩門妾室,不是貌若無鹽,就是和她一樣不諳文字,唯獨我現在的妾室陳氏,溫柔賢惠不說,又長袖善舞,在我忙于經商之時,還能幫我與官商女眷交際應酬,近來有幾筆大買賣,都少不了她的功勞。
”
第24章
他說到陳氏,眾人便都望向之前跟著李漫一道過來的美貌婦人,唐泛見那婦人眉目精明,又聽李漫說她對自己助益甚大,就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麼易與之輩,只是李漫被揭穿是兇手之后,她就有意無意地保持低調,仿佛想將自己融入背景一般。
此時聽得李漫這樣說,陳氏盈盈跪了下來,抬袖拭淚:“妾何德何能,得相公這般厚愛,實在羞愧,你若是不在了,妾獨活又有何用啊!”
她唱作俱佳,催人淚下,唐泛卻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
李漫仿佛沒有聽到陳氏的話,他的心思都沉浸在回憶里了,頓了頓,便接著說下去:“我本來也沒想過殺她的……很久之前,我便向張氏提出和離,又愿意貼補家產給她,可張氏并不愿意,后來我又提出將一半家財送與她,讓她晚年無憂,可這樣她仍舊不肯和離,說是讓我不要忘了當初的誓言。如是幾次,我實在沒有法子!”
他的面色有些猙獰起來:“她明明什麼都不會,又不能幫到我,比她貌美能干的女人比比皆是,當年為了她,我已經散盡家財,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既然不能生兒育女,又何苦霸占著正妻的位置?我自然忍無可忍,不是我欠了她,而是她欠了我!是她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