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英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還是挺配合的,不一會兒,就將人都召了過來。
鄭誠有一妻三妾,看上去不多,不過這還是因為他喜歡在外頭找野花的緣故,再漂亮的女人被納進門,不出三天他就厭倦了,所以自從十五歲開葷以來,能在他身邊待得長久的,統共也就這麼四個女人罷了。
正妻鄭孫氏是應城伯家的侄女,同樣出身勛貴世家,家世與武安侯府相當,當年也是門當戶對的一樁美事,如今鄭孫氏不過花信之年,卻已經成了寡婦,以鄭誠的花心,照理說就算他在世時,夫妻感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但這鄭孫氏卻是遠近聞名的賢惠人,連唐泛也曾聽過她的名聲。
眼下四名妻妾站在那里,余者三人皆垂首拭淚,唯獨鄭孫氏面色蒼白,不言不語,臉上淚痕猶在,想來已經傷心過度哭不出聲了,連鄭英亦溫言撫慰:“媳婦,你嫁入侯府五年來,侍奉公婆如親生父母,孝順之極,反倒是我鄭家負你良多,如今我那不孝子早早去了,卻也沒留下半點血脈子嗣,我當擇日與親家商量,將你接回娘家,也免得辜負了你大好年華!”
鄭孫氏啞聲道:“公公勿須多言,為人妻者當盡本分,如今我只盼夫君能夠早日入土為安。”
鄭英嗟嘆一聲,不再言語。
除了鄭孫氏,另外三名妾室的閨名分別是婉娘,蕙娘,玉娘。
婉娘年紀最長,已經半老徐娘,是最早跟著鄭誠的人,比鄭孫氏進門還要早,性子也比較老實低調,平素在侯府里存在感很低。
蕙娘姿色最好,以前得寵過一段時間。
玉娘年少多嬌,鄭誠沒死之前,是妻妾中最得寵的。
這會兒三人也是表現各異。
婉娘躲在鄭孫氏身后默默流淚,蕙娘大聲嚎啕,玉娘比不得蕙娘的哭聲更高,卻別有一股婉轉動人心腸的韻味,可見得寵也并不緣由。
像唐泛這等善于觀察的人,即便旁人不說,他也能看出蕙娘和玉娘這兩名寵妾之間想必不那麼太平,爭風吃醋肯定是常有的事。
唐泛拿出那個白色瓷瓶,詢問她們是否見過,眾女眷俱都否認了。
又問她們事發時在何處,四名女眷也都說得清清楚楚,又有家人奴婢為證,不似作偽。
鄭英看著唐泛折騰半天,忍不住就問:“唐大人還有何要問的?”
他認為此事罪證確鑿,根本不必一問再問,把那嘴硬的婢女直接帶回去上個刑,三下兩下就招了,何必又招來不相干的人問上一通,難不成還想將婢女弄成無罪?
唐泛道:“該問的都問了,還請侯爺與府臺大人借一步說話。”
鄭英便讓其他人各自回房,又將二人請到自己的書房里。
鄭英:“有什麼話,唐大人盡可直說了。”
唐泛:“敢問侯爺,令公子是否自幼體弱?”
怎麼倒問起不相干的問題來了?
鄭英按捺不悅回答道:“不錯。”
唐泛:“可曾延醫?大夫如何說?”
鄭英:“大夫說是娘胎里帶來的毛病,有些先天不足,但并沒有大礙。”
唐泛:“令公子體瘦異常,子嗣艱難,想必也是這個緣故了?”
鄭英:“不錯,唐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唐泛:“若我沒有猜錯,令公子之死或有蹊蹺。
”
鄭英一愣:“何出此言?”
唐泛:“脫陽急癥又稱馬上風,若搶救不及便會猝死,醫者認為這是氣陽虛脫所致,有此癥者,掌上必生紅圈,圈上必有紅筋,日久積累,并非毫無征兆,但我剛才查看令公子的手掌時,卻沒有發現這種癥狀。”
鄭英反應不慢,一個激靈:“你的意思是我兒的死另有其因?”
唐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道:“若是脫陽急癥而死,翻開其眼瞼,還能看到眼中布滿血絲,這種現象,在令公子身上也找不到,所以我方才才會問侯爺,令公子是否天生體瘦的問題。想來令公子雖然有些腎氣不足,卻還未到因此致命的地步,只不過由于平日里愛好女色,這才讓人有所誤解。”
誤解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就連鄭英自己不也覺得兒子是縱欲過度死的?
鄭英悚然而驚,怒色勃發:“誰人如此大膽,竟要害我武安侯長子?!”
唐泛:“方才我與仵作進去查看的時候,發現令公子身上甚是干凈,并無污漬,這說明婢女阿林所言非虛,兩人確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既然令公子并非脫陽而死,那麼必然就是另有其因。而且阿林說過,令公子是服用了‘富陽春’之后覺得頭暈,興許問題就出在我手上這瓶藥上,不過這些也只是我的片面猜測,此事還須等查明之后再下定論。”
他說完這些,又問:“令公子平日有何仇敵?”
驚怒漸漸平息下來,鄭英默然。
鄭誠一個紈绔公子哥,哪里會有什麼不死不休的仇人?
但要說完全沒有,也不可能。
旁的不說,鄭英本人就不止鄭誠一個子女,偌大侯府里三妻四妾,兒女更多,許多內宅陰私不足為外人道。
大明律沒有規定嫡長子才能襲爵,如果沒有嫡子,其他兒子經過朝廷冊封,照樣也能襲爵,這就使得鄭誠在府里成了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