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膽小鬼,我對我哥最初的親情以及未來的愛情都是在眼淚中滋生的。
呂新堯x孟梨
美人哥哥和哭包弟弟的故事。
“我們要互相虧欠,我們要藕斷絲連。”
1 我的父親母親
“難道在天性熱烈的偷情里生下的孩子,倒不及擁著一個毫無歡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之間制造出來的那批蠢貨?”
醉醺醺的孟光輝打著酒嗝,像唱戲似的朗誦著。
他把手背在屁股上,挺著腰撅著腚走出家門,沿著村里的羊腸小道一路往東走,走到村口的大棗樹底下停一會兒,又調頭往西。
我在剛學會走路的年紀就跟在這個男人背后,一邊跌跌沖沖地追趕他一邊“爸爸爸爸”地喊。
被我叫做爸爸的孟光輝從來沒有因為我的喊叫而回頭,他只是像個領導人一樣,昂首闊步,一味地向前走,絲毫不關心后面的小跟班是否一個屁股蹲摔在了地上。
孟光輝朝西邊走去時,緋紅的夕陽余暉被他寬闊的背影擋住,稻田里的禾苗在晚風里搖搖擺擺,我也是搖搖擺擺地在田埂間奔跑,追趕著視野里孟光輝的背影和他唱戲一樣的朗誦。
我和孟光輝是孤兒寡父,我們倆相依為命的歲月在我五歲那年戛然而止——孟光輝一聲招呼也不打,突然給我找了一個后媽,還買一送一,送給我一個哥哥。
孟光輝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爬上了我哥他媽的床。
孟光輝是個鰥夫,我哥他媽是個寡婦,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這一點我哥他媽一直不認同,她堅持說自己是被孟光輝強奸的。
這句話后來得到了側面的佐證,因為孟光輝狗改不了吃屎,又干起了強奸的勾當。
我的父親孟光輝對孫月眉的強奸——哦,也就是我哥他媽,得追溯到我和我哥第一次見面的夜晚。
那是一個仲夏的夜晚,我的視線和腳步一同追隨著孟光輝,在熱氣騰騰的田埂上行走。汗水從我的額頭上流下來,又順著下巴頦兒滑進衣領里,我渾身濕津津的,只有喉嚨像是干旱的田地,緊巴巴要裂開。
我一面像條尾巴一樣跟在我爸屁股后面,一面舔了舔滑到嘴角的汗,舌尖咸得發麻。這時候我忽然聽見有人喊我。
“孟梨!”孟光輝站住了,扭頭對我勾了勾手。
我抬起頭,看見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片汁水淋漓的西瓜。
我愣了一下,很快朝著紅色的西瓜肉跑過去,孟光輝微笑著把西瓜舉高了一些,讓我蹦起來也不能夠著,只能眼巴巴地發饞。
“想吃嗎?”他笑瞇瞇地引誘我。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孟光輝滿意地笑了,他在我面前傴下腰,拉起我的手把我帶到一家院子外的墻根底下,笑瞇瞇地對我說:“你在這兒蹲著吃,看見有人過來就學小狗叫……小狗怎麼叫的知道嗎?”
我點點頭學給他聽:“汪汪。”
孟光輝贊許地摸了摸我的頭,把西瓜塞進我手里:“吃吧。”
他的笑容是那樣親切,我在他親切的笑容下咬了一大口西瓜,這時他又開口了。
這一次他的聲音是從我的頭頂上傳來的,我仰起頭,看見他正扒在矮墻頂上,半個身體已經翻進了墻的另一邊。
墻上的孟光輝最后交待我說:“吃完了就自己回家,知道嗎?”
我怔怔地點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因為他說完就從墻上翻下去,在一片漆黑中不見蹤影了。
孟光輝消失后,我蹲在墻角慢吞吞地啃完了一整片西瓜,當我打算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腿已經蹲麻了。這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我面前。
十一歲的呂新堯在我看來又高又瘦,他逆光站著,影子完全罩住了我。
“小孩兒,”他這樣叫我,并對我說了第一句話,“你蹲在我家門口干什麼?”
西瓜皮就在我的腳邊,我應該指著它對他說“我在吃西瓜”。
可是當時我沒有。我在緊張中感覺到西瓜的紅汁從我的嘴角濕淋淋地爬下來,同時聽見一聲:“汪汪。”
那是我的聲音。
我第一次見到呂新堯,還不知道他叫呂新堯,也不知道不久以后,他會成為我哥搬進我家里。
我更不知道,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已經在冥冥中注定,未來的許多年我會像他養的一條狗一樣,只圍著他一個人兜兜轉轉。
2 我和我哥(上) 我哥他媽孫月眉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女人,孟光輝夏天翻進她家院子里,冬天這個女人就帶著呂新堯搬進了我家。
孫月眉生得頂漂亮,年輕的時候是我們白雀蕩數一數二的美人,如今兒子的個頭已經超過她了,依舊風韻猶存。她眉心有一粒美人痣,孟光輝說她像畫里的觀音。
呂新堯的模樣跟孫月眉一脈相承,那個年紀的呂新堯就像一朵帶著露水的花苞,還沒完全長開,不像后來那麼棱角鋒利,當時的他有種蜷著的、蠢蠢欲動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