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朝代人才千千萬萬,能以寒門之身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傳奇了。元里,你不能不知足。
那麼他該做誰的臣子呢?
是如今剛過十五歲之齡的天子,還是楚賀潮,亦或是聞名天下的陳王?或者是其他諸侯?
如果真將天子迎回幽州,他用天子的名義來撫平天下戰亂,似乎也達成了系統所說的“一代名臣”了……
但是……
元里頓了頓,壓下了細微的煩躁。他無聲嘆了口氣,心想,先看一看天子的品行如何吧。
天子早已等在大殿之中,一見到元里等人進來,還沒行完禮,天子便緊張地道:“快請起,諸位功臣不必多禮。”
幾個人便順勢站起了身,元里也看到了天子的模樣。
天子名秦閿,長相還有些稚嫩,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他們這些人后,天子明顯有些瑟縮,他往后縮了縮,看著似乎在害怕。
元里不免心中失望。
我將要奉為主的人,就是這樣的人嗎?
大殿之中不止有天子,還有陳王與秦沛、秦孟兩個皇親。
此時,秦沛秦孟兩人臉色青黑地站在大殿右側,而陳王則站在大殿左側。陳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人勁瘦,長得正氣凜然,細眼長髯,滿臉掛著和氣的笑。
瞧見天子如此縮頭縮腦的模樣,他溫聲安撫著,“陛下,這些都是為您立功了的大功臣,是您的忠臣。您不必害怕,應當要犒賞他們才是。”
天子連忙點頭,“賞,當然要賞!”
陳王又道:“陛下先給功臣賜座吧。”
天子聽話地點點頭,道:“快給諸位大人賜座。”
秦沛冷哼一聲,“陳王,陛下如何做心中自然清楚,無需你來指導插手。
”
一見到皇叔與陳王對峙起來,天子便眼神閃躲,下意識地看了陳王一眼。
楊忠發皺起眉,心里不禁搖了搖頭。
就這樣的天子,在諸位諸侯眼里好比一頭肥羊,別說穩住天下了,他能好好活下來都是大福氣。
十二歲被迫上位,便被李立把持了三年,李立明顯對天子不如何,才養出了天子這般怯弱畏縮的模樣,才能讓天子竟在皇叔和異姓王之中更信任一個異姓王。
秦沛、秦孟兩人顯然也憤怒痛心于此,但他們越是逼迫,陳王越是顯得大度,天子越是偏向陳王。
這樣的天子,要是真的跟陳王回到南方,只怕早晚會被陳王吃得只剩下骨頭。
眾人坐下后,天子左右看了看,干巴巴地詢問楚賀潮去了哪里。
元里起身,笑著回答道:“大將軍聽聞李立逃離了洛陽,便帶兵前去追擊李立了。等將軍捉拿到李立之后,便會盡快趕回洛陽。”
他笑容著實溫和,一笑起來便輕易能卸下人的心防。天子一看他便升起了不少好感,臉上的畏縮之色也少了一些,拘謹地點了點頭,“大將軍此番辛苦,朕甚是欣慰。”
“能救天子于水火之中,我等并不辛苦,”元里誠摯地道,“讓陛下遭受李立禍害多年,才是我等的失職無能。陛下能不追究,我等已然感激不盡。”
天子一聽,感動得眼睛濕潤,“元刺史……”
秦沛又是一聲冷哼,“大將軍雖然不在,但元刺史也能做幽州的主,既然人齊了,那就趁此商量商量大事吧。洛陽遭受戰亂已久,城墻田地都被毀得不成樣子,天子及百官自然不能再待在洛陽。
咱們好好談一談,該將天子迎到何處才好。”
陳王摸了摸胡子,慈眉善目道:“天子該去哪里,哪能由你我定奪,該由天子決定才是。”
“天子年齡尚輕,唯恐他被奸臣所欺,還是我等來商議一番最好,”秦孟冷硬地接道,“我與沛兄皆是天子皇叔,豫州和益州自然最合適天子駕臨,天子待在我們兩州之中,我們也能安下心。”
“不錯,”秦沛點點頭,期盼地看向天子,“天子可愿意來這兩州?”
若是元里是天子,定當在眾人之中選擇秦沛和秦孟中的一個。畢竟這二人都是秦氏皇族的人,是天子的親皇叔,于情于理,他們都會比別人更上一份心,哪怕起了野心,也不會禍害天子。
但天子卻猶猶豫豫,最終只勉強地道:“還請皇叔讓朕思慮思慮……”
秦沛、秦孟兩人的面上不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天子閃躲著目光,又道:“朕有些累了……”
陳王體貼地站起身道:“天子既然累了,那我們也告辭吧。”
眾人行禮退下,元里卻一動不動,“臣還有些事情要稟報天子,還請天子多留臣一刻鐘吧。”
天子躊躇片刻,點了點頭。
陳王用余光瞥了元里一眼,慢悠悠地走出了殿外。
元里轉頭朝著楊忠發點頭示意,楊忠發也跟著呂鶴等人退了出去。
很快,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元里和天子兩人。
天子咳咳嗓子,強打起精神問道:“元刺史想與朕說何事?”
元里不急不慢地將一路攻打李立的過程三言兩語說了一遍。
天子跟聽故事一般,神情越來越興奮,等聽到嚴諱慘死之后,更是紅著臉叫了一聲:“好!”
元里卻在心里苦笑一聲。
天子還是個半大孩子,即便他有意說了許多百姓受苦、被強拉上戰場充當肉盾的事情,天子也沒有在意,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